时间仿佛一下子被拉长,就像相机拍出的定格镜头,门内外的人全部愣住,尴尬在空气中弥漫,谢翟回神,挑眉看她,神情淡漠。
他的山羊胡子动了动,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拿下,丢出去。”沉稳严肃的音调将身后一串想入非非的手下拉回现实。
谢清小幅度抬头,很意外,没想到谢翟竟是这样一个性子。
正常人不该说,拿下,押下去,随后审问吗?
谢翟的手下一听自家大人发话了,全都七手八脚向着谢清而来。
这是谢婉莹的老祖宗,是她祖父的祖父,不能动粗。谢清默念几句,电光火石之间,她做了一件极其不要脸但又绝对正确的事,她手脚并用成树懒状抱住谢翟的一条大腿。
其中一只手向下扯谢翟的裤子。
谢翟隐隐感觉腰间裤子系带勒肚子,他活到知天命的岁数,何曾见过这种路数,当即一边拉着裤子,一边低头骂到:“小人无耻!”
谢清看围在她周围的手下束手束脚,再不敢拉扯她,她仰着小脸,抱着谢翟的腿坐的端正,对他扯起一个甜甜的笑:“老祖宗,我也不想的。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你却要把我丢出去,我得留下来,非常事得用非常法不是?”
谢翟眯了眯眼睛,任由谢清抱着他的腿,他自顾拖着谢清往院落内走去。
“哎哟,老祖宗,你别走,我屁股疼。”谢清赶忙哀嚎碰瓷。
“可以放开了吗?”谢翟指了指杂草丛生的院落:“此次回京,我带的手下很少,你再不放手,我们今晚都得没处落脚。”
“那老祖宗,你保证,不要让他们抓我”谢清对谢翟龇了龇牙,露出八颗牙齿,专业假笑。
“我答应,你先放手”
谢清听话的放开手。
“拿下,丢出去。”
谢清抽了抽嘴角。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她一把扯开自己背着的挎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木牌就向谢翟丢去,正中谢翟脑门:
”老祖宗,我真是谢家后代。”
谢翟被木牌砸的眼冒金星,听到谢清的话,他从怀中将砸到自己脑门的木牌拿出,一边揉脑袋一边眯着眼睛打量。
三分钟后,看着满院子撒欢溜人的谢清,谢翟还是不敢相信,一个头两个大。
*
一个时辰后,谢府书房。
谢翟看着坐在对面被五花大绑但眼眸中没有丝毫害怕,一脸悠然好似在自家的乞儿,胡子气的一动一动。
”名字。”
”谢婉莹”
”年纪”
”八岁。出生于距今约百年后。”
”好好说话!”
谢清叹了口气,这年代说真话没人信,想到《四库全书》和随时都会消失在这个时空,谢清也不兜弯子,直接倒豆子一般:
“我的父亲是谢明,祖父是谢闵,嗯,现在他还没出生,您不认识,我祖父的父亲是您最小的儿子,名谢峥,现在应该在江南小县城任知县。
我说这么多,想来你也还是不相信。
所以得罪了。”
说到这谢清抿了抿嘴唇:”老祖宗你非常、非常爱吃冰碗,但你一吃那玩意就拉肚子,您的妻子管你管的严,为了吃上那么一口,您总会偷偷私下行强盗之事,家中小辈都被你抢了个遍。
您和您的妻子非常相爱,另一位老祖宗身份高贵,她之所以看上你,是因为她17岁去寺庙上香,打发完奴仆独自赏梅时来的月事将披风都染红了。你误入林子内,看到后,将你的斗篷给了她。”
谢清想起来自家祖父将他祖父和父亲的糗事当做故事讲给她听时的模样,就觉得他祖父小时候一定极为捣蛋,而谢家也一定极为和睦。
谢翟本不信谢清的身份,因为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他竟然见到了100多年后的谢氏后辈!
但是谢清所讲的话又让他不得不信。
“你一个女孩是如何当上族长候选人的?”这也是谢翟最开始不相信谢清身份的原因。
谢家历代族长候选人都是男人,而族长更是那一代中最出类拔萃之人。她一个小女孩是怎么成为族长候选人的?
“因为一百年以后,女性意识觉醒,不甘居于后宅,逐渐走于人前。
因为”谢清低头,语气感伤:“国家动荡,谢家子弟再未出仕,谢家,成为了商户。”
“胡闹!”谢翟一拍桌子站起,怒目道:“好儿郎,当志在四方,修身治国平天下,食君禄,为君忧,国家危难,应当义不容辞,出仕救世。
龟缩一方,转为经商,实在是……实在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老祖宗,清朝闭关百年,国力衰弱,被西方诸国欺辱,我生活的那个年代,连皇帝都没了,何为食君禄?
在我看来,谢家不出仕,是为了更好的救世。
谢家创办了很多生意,为无数挣扎的百姓提供了谋生路,谢家挣了很多钱,为新国建立立下不朽功劳!
救国不止为官一条路,人世间万千道路,谢家只是走了最适合我那个时代的路。”
“大清竟然亡了……”谢翟面目惊异。
谢清闭了闭眼,提到这个她就一肚子火“1840年,英国炮轰国门,清政府败,签订丧权辱国条约。
1842年,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清政府还是败。
1849年,弹丸之地日本与清政府发生海战,清政府败,割地赔款。
1900年,八国联军野心膨胀,一起向清政府宣战,清政府败,敌军攻入京朝,火烧圆明园,烧杀抢掠,清……”
“够了!”谢翟红眼大喝一声,谢清抬头看向他:“可是,老祖宗,不管你再怎么不接受,这都是历史。”
“那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何?”谢翟青筋直冒,一忍再忍,颓然坐在椅子上,看向谢清。
“救书,救人,救国”谢清眸子澄澈,只答出六个字。
也是重于泰山的六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