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那说书人,沿着街巷一直往外走,不一会就出了镇子到了郊外,再走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山脚前。
周围已经人迹罕至,那说书人将面具摘下,似乎是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又接着往山上爬。
蓝碧挠心挠肺般的伸长脖子想看清那人面容,但无奈那人背对着她,她们怕被发现又远远地跟着,所以自然无法见到那人真容。
再往上就是山路,红影轻松地抱起谢清在刚下过雨的泥泞山路上健步如飞,她们不远不近地跟着目标。
山路尽头是一片紫薇花海,沿着青石路走,穿过一片花林,便是一大片波光粼粼的池塘,湖中种植着半池荷花,粉色的花朵正含苞待放,风一吹美不胜收。
红影脚下的路一分为二,一条小路通到湖心的四角小亭处,另一条路围绕着湖岸曲曲绕通往一处四方小院,院子整洁敞亮,青砖灰瓦,花藤绕着小院篱笆开得正好。
半山,半湖,半斜阳。
一屋,一亭,一荷塘。
当真是一处隐居养老的好地方。
院门打开,一肚子高耸的妇人嘘寒问暖般将那人迎了进去。蓝碧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那人的侧脸“司,司,司”,因为太过震惊,结巴了半天没有说出那人名字。
她歪头向谢清确认,谢清点了点头。
蓝碧霎时水雾漫过眼睛,杀人不过点头的,那人是怎么做到闯下弥天大祸后还能安心隐居在这世外桃源,娶妻生子,然后将一切麻烦与骂名都丢给自家主子的。
他怎么能理所当然地败坏主子名声去来换取钱财。
他怎么能这样对主子!
谢清看着蓝碧逐渐失控的情绪,温柔地拉住她的手:“无妨的”
怎么可能无妨,这件事不能无妨!不可以!
谢清按住蓝碧出鞘的匕首:“别冲动,有人来了”
蓝碧塌了肩膀,被谢清与红影拉着躲进了身后的花林中。
来人有三四人,为首之人作宫女打扮,头发白了一半,她身后跟着三四个宫女太监,手上抬着托盘,风一吹露出托盘内的东西,是一锭一锭白银。
蓝碧牙齿已经开始打战了,那宫女她认识,是先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所以,太后知道那人还活着,没让他跪在历代大景皇帝的牌位前忏悔,却一直给那人送银子!
这对母子真是好样的!
一个跑去江南养老,不沾那朝堂上的脏污之事,一个隐居在这世外桃源,不愁吃穿,逍遥自在,将所有骂名都推给自家主子!
蓝碧打量躺在红影怀中面无表情地谢清一眼,如此好的主子,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两个混蛋!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见一群人已经进了院子,谢清才催促蓝碧、红影轻手轻脚靠近院门。红影抱着谢清站在院内人的视线盲区,门没关,院中人的一言一行毫无遮拦落入谢清三人眼中。
那老嬷嬷俯身行礼,让带着托盘的三人站在自己身旁,掀起铺在上面的红布,露出白花花的银子才说道“奴婢参见公子,老夫人最近身子不太好,不能舟车劳顿,所以这次就让老奴一个人来了。
老夫人不希望公子去做说书先生打草惊蛇,老夫人让老奴转告公子,那为质的消息最迟七日后就能进京,夫人让公子再忍耐些时候。”
司睿双手托住那嬷嬷,将她扶起:“嬷嬷照顾母亲多年,睿哪能受嬷嬷之礼,每次睿说了嬷嬷都不听,真的让睿很是为难”
他看了看托盘中的银子,懊恼道:“那女人还在宫中,我动用不了私库,劳累母亲一直接济我,是睿的不是”
一旁的妇人满脸担忧地悄悄拉了拉司睿的手,司睿将对方的手握在手中,拍了拍才继续道:“当年我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是婉娘救了我,与她相伴这五年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情谊。
这处生活逍遥自在,我与她有琴瑟和鸣”
他神色温柔地扶着那妇人的肚子:“如今,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我以前扛着一国之重,从没想过还能过上如此日子。
嬷嬷,说实话,那荣华富贵我也不要了,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偌大景国家也比不上在这小院内的粗茶淡饭。
至于做那说书人,我不过是见不得那女人恬不知耻把持朝政,将景国弄得民不聊生”
嬷嬷叹了口气:“自大公子故去后,老夫人就只剩下您一子,老夫人余生不过求你过得健康喜乐。
只是公子你有没有想过,等老夫人故去后,你该怎么办?
当时时局所迫,老夫人不得不随便选个人坐上去。
小公子也要出生了,那皇位本就该是您说了算的。”
司睿仿佛被说动,沉默下来。
“可是婉娘身份连宫中的嫔位都够不上,我不想让她受委屈。”司睿为难道。
“这有何难,老夫人会让谢家收了夫人作谢家女,谢将军年纪大了,也不再管事,目前谢家当家的是老夫人亲外甥。
夫人的身份问题不过就是老夫人一句话就能解决的。
对外就说谢家旁支嫡女,也能对大臣们有个交代”嬷嬷一脸不以为意。
司睿便不再说话,似乎默认了这样的安排。
谢清却差点笑出声。
他们是不是忘了,现在谢家谢韵说的话可比家主管用得多?
谢清不想再听下去了,她今天主要是来踩点的,真正的大戏还得交给小皇帝去上演。
她拉上咬牙切齿的蓝碧,示意红影抱着自己离开。
蓝碧一路上没说话,等走进德旺准备好的院子时,她才忍不住开口道:“主子,他娶你后,没能做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在皇宫时,没能尽到一位天子的责任,失踪了后又如此污蔑你名声!
您刚才为什么拦着我,我就应该把他大卸八块!抛尸喂鱼!”
谢清轻笑,眸中满是运筹帷幄:“傻蓝碧,对于如今的局势来说,他活着可比死了用处大。
他自己弄出来的许多事情,总是要自己去付出代价的。
我要他跪着求我,让我放他一命,这硕大的景国,你家主子苦苦撑了五年,眼看已经有起色了,怎么能便宜他那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