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真的无所谓，这些话就不用通过你说了，直接做就OK。”
陈继祖并没有被余英男的转达吓住，只不过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屑。
“他这么说摆明了就是怕我找雇佣兵，或者通过合法方式回港岛。因为不管用哪种方法，他没办法杀我。你们师徒之间肯定可以联络的对吧？有什么话坐下来商量行不行？一把年纪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他打死我，江豪也不会活过来，而且导致江豪死亡的是心脏病，我最多算是间接致人死亡，在港岛都不用判死刑的那种。难道不能做交易？他有所求我又不是给不起，非要打个你死我活有意义么？”
余英男摇摇头：“我师父不是法官是判官，也不会接受交易。你和你的剑可以交易么？我师父为什么叫剑痴？除了因为他痴迷刀剑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的人就像一把剑一样，简单、直接。你和他谈生意？我们是找不到他的。但是他要找我们很容易。只要在宝岛，他就能找到我们。你不信的话，可以找宪兵把酒店包围起来，然后看看结果是怎么样的。”
林映秋终于停止了哭泣，起来用毛巾擦脸，又找了冰袋来冷敷。
通过余英男介绍，陈继祖也理解林映秋这段时间过的什么日子。
她和自己不是一类人，本来就是安分守己的良民，突然卷到这么多事情里。不是被黑道追击，就是被剑痴教授武艺，进行高强度训练，还要时刻小心不要被毁容。
人在这种环境下，精神自然容易崩溃。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自己这个老公。结果好死不死看到老公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又从高君武嘴里知道，老公变成社团大哥，更在东石干掉好几个刑警。
任何一个正常女孩和林映秋易地而处，都难免精神崩溃。更别说她所处的环境和遭遇，都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
事实上余英男说得没错，林映秋距离精神分裂其实也就是一步之遥。如果不是有一个信念支撑着，她可能早就放弃，也早就忘了自己是谁。
而这个信念……就是她心中的那个师弟。
那个爱她，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善良木讷老实本分的小师弟。那个人其实是救不了她的，但是那个人也是支撑林映秋到现在的希望。
是自己杀了那个小师弟，让她最后的一点幻想也消失了。
从这点看，她把自己当仇人其实也很正常。毕竟是这个陈继祖杀了那个幻想中的陈继祖，让她的撑持都没了意义。
她心中所有的念想一个个被击碎，哪怕想要自己骗自己都做不到，她不崩溃才怪。
“她在警局那副样子，是师父希望看到的样子。她要是不那样，说不定现在都没机会和你见面。师父要是把她带到山里躲起来，你们这辈子未必能见到。他放人出来算是诚意，也可以看作陷阱。毕竟能放就能抓，如果你不按他说得做。他能给你的，就全都能收回。”
陈继祖看向林映秋，犹豫几秒钟，强挤出一个笑容。“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生你的气。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我也知道我有错。但是有些可以改，有些没得改。我要报仇！窝腰对付朱家！还有朱家的三亲六故！做这些事离不开社团帮我。出来混，很多事情就避免不了。一些已经有的恩怨情仇，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至于你怎么选，我都不会反对。”
“你这算什么态度？威胁我？还是无所谓啊？既然是这样，我想我们没什么可谈的，请你马上离开我的房间。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让英男通知你。”
“我这就走，不过我从港岛带了一件东西给你。”
残剑、剑鞘。
望着床上这两件东西，林映秋目光呆滞神情木然。
余英男坐在她身边，看了看两件东西，又看看林映秋：“你其实并不介意他有其他女人对不对？”
林映秋看向余英男，后者微微一笑：“你以为我靠什么活到现在的？我的功夫那么差，为什么没被老鬼打死？当然是我能猜出他的心思，每次都能趋吉避凶了。老鬼说我这种呢叫做剑心通明，属于另一种天赋，不过没意义。总之我可以断定，你对你老公外面有女人这件事不是不介意，但是也没有那么介意。刚才的样子，有一半是真，一半是装出来的。只不过你老公不懂你，以为你是为这件事生气。”
“你说得对，他或许的确很爱我，但是真的不懂我。其实他到底爱不爱我，估计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爱情、感情、亲情、恩情，我们两个的情感太复杂了，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我看到他和孟小姐在一起的时候，的确很生气。但是很快就过去了。不是我大方，是我真的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因为你从没觉得他是你的，所以丢掉也无所谓了。我看到师父杀那么多人，也不会觉得他坏是一个道理，那些人和我无关，死就死了。你们很在乎对方，但又不在乎。在乎的是对方的安全生死，不在乎的是对方和谁在一起。你们把对方当家人，但不是当爱人。你是这样，他也是这样。不过这也没什么，很多夫妻都是这样了。至少你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拒绝嫁给他。”
“他一个人从港岛偷渡到这边，不顾自己生死也要救我回去，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愿意娶我。我还有其他选择么？我还有什么立场怪他？如果我现在回去对人说，他对我不够好，大家都会骂我没良心。宝剑、剑鞘……他还能记得这些，我还有什么资格不满意？就当我欠他的，还给他也无所谓。我疏远他不是因为这些，是担心她会突然回来。”
“我都说过了，那个是老鬼骗你的。你只要不喝药就没事了。之前你喝的药一直有问题，才会让你觉得自己身体里有另一个人。我说过了，你带我去港岛，我帮你解毒，保证你没事。”
林映秋摇摇头：
“在警局里，那个警官盘问我的时候，她有好几次都想出来。如果她出来，那个警官就死了。我回到港岛可能要去看精神科，在我确定自己没事之前，我不能和他太接近。我怕自己控制不住，真的会伤害他。”
“真是想太多。”余英男冷哼一声，对于林映秋这种反应显然不满。“林小姐，总之我们有过约定的。我帮你这么多，是为了去港岛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何况你老公有钱有势，那我就更要好好享受。你和他怎么样我不管，我那一份你别想赖掉，否则的话……”
女孩嘴角上翘：“结果你很清楚的。”
“有师父在，我们能不能回港岛都不知道，我答应你有什么用？”
“你对自己老公这么没信心么？我虽然和他第一次见面，但是对他有信心。你也不用想那么多，只要你不得罪我，她就不会回来。”
酒店一楼宴会厅内。
现在不是吃饭时间，宴会厅没什么人，只有陈继祖和秦北平两人对面而坐。
没想到秦北平居然就在明华饭店附近，回了电话没用多长时间就赶过来。
现在整个明华都是毒蛇帮控制，秦北平作为五湖帮的堂主，走进毒蛇帮的地方，多少有点羊入虎口的意思。
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他也不会如此冒险。
秦北平一边擦汗，一边对陈继祖陪笑脸。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不需要考虑双方年龄和身份差距，秦北平完全可以放下身段甚至是用奴颜婢膝来形容都不过分。
“就当看林小姐面子也好，祖哥这次真的要帮我。如果孟董不帮忙，我这次就死定了。”
虽然在林映秋那窝了一肚子火，但是面对秦北平的时候，还是要努力控制情绪，不能被人看出破绽。
“秦董未免小题大做了，上面了不起就是把人送去管训，既然做兄弟，就不怕蹲苦窑。我听说你们这里把蹲苦窑叫进修，说不定秦董出来直接可以升把子。”
“别取笑我了。这次大联盟的角头有几个肯定要去蹲苦窑，里面有三个和我深仇大恨，在外面奈何不了我，到里面肯定会和我拼命。不怕祖哥笑话，这些年我做生意也赚了不少钱，美酒美人享受惯了，早就受不了苦。就算没有大联盟的仇家，让我去熬和要我命也没分别。孟董现在白道有面子，只要梅花夫人为我说句话，我肯定可以过关。”
“秦董是让我难做。这次毒蛇帮也要交人出去，孟董为你说话，毒蛇帮的人也会有意见。”
“我懂！兄弟我出来混那么久，不会让兄弟为难。祖哥你搞的这个投资，不管有多少钱，最后一定要落到你的账户上。孟董当然有这个能力，不过兄弟我这几年专门做港岛到宝岛的生意，名下电影公司、投资公司不少，只要孟董可以帮我说话，这件事情我来负责。保证做的妥妥当当。”
原来他急着CALL自己是为了这个？
原本就觉得奇怪，秦北平好歹是个堂主，就算是不想进绿岛，也大可脚底抹油，何必非要低三下四求救。
原来真正的目的，是也看中了投资这块肥肉，想要从里面捞一笔。
如果不是这次三帮开战的话，最优解就是三大帮会一起分肉吃。宝岛整个地下世界把捞偏门挣来的钱，都投资到港岛搏高息。
秦北平对于高利息自然是眼红的，如果不是五湖帮和毒蛇帮开打，他都想以自己堂口的身份在里面掺一股。
现在肯定是不行了，三帮大火并，老大死掉两个。这时候明目张胆入股，和叛变就没什么分别。
可是对江湖人来说，放着钱不赚看着钞票从眼前溜走，比要命还难受。所以才想到这么一个办法，利用自己手上这些公司参与其中。
偏门生意各有各捞，秦北平的经营领域除了影视，就是地下钱庄，通过途径把钱从宝岛弄到外面。
在港岛那边，他也有自己的门路，完全可以做到让司法机关查不出问题。包括高君武的一些户口，也是通过他暗中操作，把资金输送到港岛。
这条线他吃得很稳，知道具体操作流程，不会出什么问题。正常情况下，做这种事情肯定要收手续费，他现在就是准备把手续费一分为二，一半作为好处费孝敬，另一半当作自己入股。
“秦董你耍我？这个时候你还想要手续费？我让绿岛管训队的教官把钱带给你好不好？你也说了，毒蛇帮也做这种生意，难道我找不到人？不过没有你，我的确找不到阿秋，我这个人最义气，别说我不帮你。好处费入股的事情不要想，你拿两百万出来孝敬孟董，大家交个朋友。想要投资呢，就拿真金白银出来。利息的话也给你百分之二十的年息。”
“二十……”
“嫌多啊？十八也可以！秦董你要不要看看，现在投资的都是什么人？嘉义半个官场都入局了，你觉得他们和你比谁比较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嘉义是木洞庭的地盘。程董如果不进去，也肯定会拿钱出来玩。现在你入股，就等于和那些白道人物一样，都是股东。木洞庭的堂主又被送去绿岛，接下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你凭空得了一块地盘，又躲过绿岛，难道二十的利息还不够？”
“是……是……”秦北平擦着汗，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不敢反口。自己那点算盘都让人看出来了，也只好坦白说真话。
“既然祖哥什么都知道，我也就不再隐瞒。做兄弟的，当然是希望多拿些好处了。祖哥不要见怪了，不过我可以对妈祖婆发誓，这些钱我不会拿一分了。”
“这个不需要麻烦妈祖婆，这些钱是什么来路你比我清楚。我在港岛你在宝岛，出了问题你死的一定比我快。我信你不会拿钱，就像你信我不会摆你道一样。恕我直言，港岛人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我师姐这次出事，你也脱不了关系。”
“我明白，我会给林小姐赔偿了。”
“你觉得我在乎这点补偿金？秦董做影视，和媒体一定很熟。希望你让媒体写好一点，我不希望看到宝岛报纸上出现我师姐的负面新闻。你刚才说帮高君武处理户口，转资金到港岛？他在港岛有自己的关系？”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是真的不知道。君武大仔只是吩咐我们做事，不让我们问东问西，我哪里敢多嘴。我记得当时是把钱转到两家公司，让他们互相买对方的股票。我也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不过大仔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事。”
“互相买股票……”
从陈继祖嘴里听到这个行为，孟霜也是一脸迷惘。
宝岛这边因为戒严令影响，根本就没开放股市，所以本地人对于股票没什么概念。
孟霜家里几代做贼，对于金融产品更是一无所知。也不明白陈继祖为什么对这种互相买股票的行为感兴趣。
“你们不炒股不明白。他这样做实际是犯法的。当然，出来混都会犯法，这也不奇怪。可是这种生意和五湖帮不搭界，他凭什么出钱做这种事？整件事只有高君武、秦北平知道，很可能这件事和五湖帮无关，是高君武个人行为。我不是说过，高君武可能有另一个身份么？我怀疑做股价这件事，就和他的秘密身份有关。他不会只有一个人的，他的同党很快就会知道，他们的兄弟被我干掉。心里有个准备，免得被人算计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孟霜一笑：“在宝岛你都能混的风生水起，在港岛就更不用怕了。你有黑鬼明当靠山，黑的白的，都不能把你怎么样。如果真的惹不起就逃回宝岛，这里有我和阿婷罩你。我们不是你老婆，不会把你赶出房间，更不会扇你巴掌……”
说到这里，两个女人同时大笑。
陈继祖脸上的巴掌印瞒不住人，加上这里的风吹草动逃不出孟霜耳目，她已经知道陈继祖和林映秋沟通的结果，并且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对孟霜孟婷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陈继祖林映秋就地分手，不管自己能不能当上新娘，搅黄他们，自己就算赢一半。
至于说高君武的秘密身份，孟霜从来就没在意过。
“听你说，他们这种就是和老千差不多。出来做兄弟的，有必要怕老千么？从来都是老千怕我们。高君武都死了，几个老千又算什么？”
“轻敌必败。总之是小心无大错。记者招待会要辛苦阿霜你多费心，另外就是回去的事情。原本想和师姐一路，这次恐怕不行了。她是明星，不能偷渡。我如果光明正大坐船走，又会激怒那个老鬼。搞不好他真的会对你不利。”
孟霜冷哼一声：“我连高君武都不怕，难道怕一个疯子？他敢找我麻烦，我就开枪，谁跟他比武？”
“话不是这么说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被一个高手盯上，怎么都是麻烦。何况他用剑不代表不会用枪，如果那种高手拿枪，大家都很麻烦。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连累你出事，我过不了自己这关。”
“算你有良心。”孟霜虽然知道这话未必都是真的，但听上去心里舒服。
孟婷担心情人安危：“你真要和他决斗？你又不是没见过他的本事，你有几条命也不够死。”
“至少要给他机会。他来不来是他的事，给不给机会是我的事。至于打不打得赢，这种东西总要打过才知道。”
孟霜笑着把头靠在陈继祖肩上：“你不会笨到跟这种人一对一吧？我们有这么多钱，雇多少杀手都可以。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就带你们去艋舺拿钱。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剑厉害，还是我的钱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