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梅花夫人的嘴里，孟霜和陈继祖才知道嘉义山中爆发的那场激战。
陈继祖和孟婷在嘉义闹出来的事情之所以很容易摆平，也和这场枪战有关。
九鬼组使用了包括火箭筒在内的重武器，闹出的动静可想而知，神仙都不可能压住。
哪怕是相关部门和人员努力在拖延时间，但是该做的事情总是要做。天亮之后有人进入现场寻找，发现了大量的弹壳，以及十几具死状凄惨的尸体。
这种警方的调查搜索工作要么不做，要做就必须走流程，结果就是越找骨架越多，越搜索问题越严重。
重武器、死尸，还有大量的骨架。结合嘉义若干年的人口失踪记录，让嘉义本地警方顿觉头大如斗。
既有非法武装入侵，又牵扯出山中杀人魔。哪一桩案子都足以让嘉义警局系统震动，两件事一起来，谁都别想睡安稳觉。
九鬼组进入宝岛之后作风高调，其行踪已经引起情治部门注意。这次再惹出这种大事件，上头已经勃然大怒势必要做出惩治。
虽然说这件事起因在雷世刚、叶孝礼，不能算在孟霜头上。但是对于白道而言，这种细节他们并不需要考虑。
一个毒蛇帮太子，一个毒蛇帮堂主。他们惹出的麻烦，算在整个毒蛇帮头上也没什么不对。
雷利如果身体健康，还可以四处奔走找关系疏通。现在雷利半死不活，毒蛇帮没人出来解决问题，更容易被直接钉死。
梅花夫人看着孟霜，语气里也充满无奈：“大家姐妹一场，我当然帮你，不过不敢保证一定可以解决。毕竟这件事可大可小，铁衣卫如果非要咬住你不放，想要脱身就很困难。君武那边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五湖帮在官方也有自己的朋友。如果他找了人出面，我也很为难。”
孟霜不住点头，并没有表现出慌乱或是急躁，听到最后反倒是莞尔一笑：
“阿姐能帮我这么多，我已经很感激了。不过阿姐既然说了，这件事可大可小，那就是说，还在阿姐掌控之中。”
“看看，我这个阿妹就是这样。和她讲话一定要多想想才能张口，否则被她抓住漏洞，就不会让你脱身。”梅花夫人并未动怒，反倒是向陈继祖说笑。
“你也要小心点。不要以为阿霜和你其他女人一样，想要就要，不想要就脱身，没那么容易的。”
陈继祖也一笑：“其实孟董说得没错。梅夫人既然把这件事说出来，肯定是可以挽回的。再大的麻烦，只要能解决，就没什么可怕。”
孟霜这时候也说道：“我知道，这几年五湖帮在官方眼里，形象比毒蛇帮要强得多。官方的理由就不必说了，一句真心话就是，君武大仔搞钱的本事更大。老雷虽然也很努力，但是和君武大仔相比还是差了一些。而且老雷赚钱的手段，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可。现在出了事，当然是愿意帮五湖帮的人更多。”
“我就知道阿霜最明事理了。正如你所说，老雷这些年做事糊涂，上面对他已经有不满。这次又闹出这种大事，不可能没有惩戒。我会替你解释清楚，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是毒蛇帮的负责人，这些事不会算在你头上。”
孟霜一摇头：“老雷出事之后，就把毒蛇帮交给我打理，我当然要负责。不管是不是下面人自作主张，我这个把子都难辞其咎。这件事我会给个交待。另外，就是我想对阿姐说一句，给我个机会，我会证明自己可以做的比君武更好。”
“我知道你性子要强，但要强不等于逞强。老雷的那些生意，大部分不适合女人经营。你硬是要扛在身上，只会害了你。你和君武都是我的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一让高君武也没什么不好。不如这样，我叫他过来，大家当面把话说清楚。老雷这件事不管是谁做的，他都要给个交待，不会让你没面子。你呢也不要赶尽杀绝，大家大事化小。”
陈继祖这时咳嗽一声：“梅夫人……阿梅姐，你是为霜姐好，也是为了所有人好。这件事我们不会拒绝。不过在说这件事之前，霜姐这里有另一件事要讲。听过之后阿梅姐再做决定也不晚。”
关于毒蛇帮投资的事情，肯定是要由孟霜介绍，不过能不能给她开口机会就不好说。
看梅夫人刚才的状态，分明是不想和孟霜说太多。
多亏钻石的效力，让梅夫人沉吟了片刻，看向孟霜：“这么重要？”
“关系重大。”
“那说来听听也好。”
孟霜这一路上显然也有所准备，在陈继祖阐述的基础上，把投资前景进一步的放大。原本就是凭空画的饼，在她嘴里又被放大了十倍。
要想说服梅花夫人这种人，光靠嘴说当然是不够的。
可刚才那些钻石，就是最好的证据。
不管它是什么来路，价值摆在那。哪怕是走黑市，也是几千万宝岛币的价值。一个年轻人随便就能拿出来送礼，就说明他很有实力，港岛更是块风水宝地，投资过去不怕不能发财。
城寨独一无二的特殊属性，陈继祖在港岛的关系网。这些都是他发财的原因，也是他能带其他人发财的底气所在。
她也知道，梅花夫人背后那位神通广大，肯定能查到陈继祖和朱家的恩怨，因此并未隐瞒主动说明。
朱家的确财雄势大，可他们和陈继祖不存在生死恩怨，充其量就是些矛盾冲突。只要有合适的人出面调停，大家喝个讲茶完全可以解决。
再说港岛不止一个富翁，就像宝岛不止一个大员。只要找到足够硬的靠山庇护，得罪一两个富翁也不是什么大事。
最重要的还是收益。
港岛经济开放机会多多，只要有足够可靠的人负责撑场面，再有足够的资金注入，回报不成问题。
地产、股票、期货、娱乐……港岛人的钱好赚，只要把钱投进去，就可以得到巨额的回报。
高君武虽然是道上出名的财神，可是其能打点关系的钱，和这份蓝图中勾画的回报相比，终究是相去甚远。
更重要的是，这份蓝图里提到的都是合法生意，或者说不会被官方明确打击的灰产。从这些生意上得到的钱，可以堂而皇之算作投资收益拿在手里，不需要担心被调查。
和这个相比，高君武的钱就有点问题。
他每年孝敬的钱就够多，可是钱财来源谁也说不清楚。大家只知道他有搞钱的本事，但不知道钱财来路。
作为江湖人捞偏门十分正常，不正常的是不知道他捞的到底是哪一路偏门。
放在以前，梅花夫人可以装糊涂不理会，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多了一个选择，自然就要衡量哪条路对自己更有利。原先不那么重要的事情，现在就要仔细斟酌。
她并没有打断孟霜，只是安静地听。直到孟霜把话说完，她才问道：“这些是阿霜你的想法，还是这位小阿弟对你讲的？”
孟霜一笑：
“是我们两个商量的结果。我的性格阿姐最清楚了，让我浑浑噩噩混日子，还不如直接死掉。之前是没有门路，想什么都没用。现在有了门路，为什么不搏一搏？如果阿姐觉得，我孟霜不如高君武可靠，小妹也无话可说。”
“阿祖小弟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好的头脑和胆量，当真是英雄出少年。阿霜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这次或许真的可以熬出头。”
陈继祖笑道：“我一个人又能做多少呢？说到底还是运气好，几位大哥关照我，想不发财都难。师父教过我一句话，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人在运气好的时候，当然要尽力搏富贵。现在是投资港岛的最好时机，我不想错过。”
“哦？那就是说即便阿霜不肯拿钱给你，你也会做了？”
“我们做这么一份计划书出来，肯定是要做事的。如果宝岛这边找不到钱，我就去马交。那边的有钱人也不少，再不然日本也可以。我始终相信，只要项目足够好，回报足够丰厚，就一定会有人投资。”
“有志气！怪不得港岛经济可以发展这么好，年轻人敢想敢做敢打拼，政府又不做过多干涉，想不发财都难。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到港岛看一看，到时候就要辛苦阿祖小弟了。”
“夫人肯赏脸是我的荣幸，小弟自然要尽到地主之谊。”
“你们慢慢喝，我去打个电话。”
这个包厢的里间就设有电话机，梅花夫人离开饭桌走进里屋顺带关闭了房门。
孟霜朝陈继祖点点头，脸上露出微笑，显然是对他之前的表现予以认可。又用口型提示陈继祖：聊天。
酒家的包房都做了吸音处理又隔着一道门，不可能听到里面在讲什么。同样，外面只要不是故意大吵大闹，里面也不会听到。
不过一些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聊天就是为了避嫌，暗示自己没有偷听电话的意图。
两人聊天的声音刻意保持正常水平，既不会打扰梅花夫人，也不会听到不该听到的动静。交谈的内容很普通，无非是厨师烹饪水平，以及和港岛的对比。
比起内容，真正重要的是态度。
在天人阁，孟霜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始终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派头。在这，她只是有幸入梅花夫人法眼的小女人，谨小慎微不敢越雷池半步。甚至还因为偷吃被抓包的原因，显得略带几分羞涩。
这份变脸的功夫令人佩服，两张脸切换的流畅自然天衣无缝。在梅花夫人进入里间后，孟霜就将头靠过来，贴在陈继祖耳边说道：“如果不想把阿婷牵扯进来，就不要露出破绽。你现在是和我偷吃的小白脸，别忘了自己身份。”
在陈继祖看来，不管这个女人出于何种原因这样安排，对孟婷来说都是好事。
不管港岛还是宝岛，白道都比江湖更险恶也更肮脏，以孟婷的性格，离他们越远就越安全。
演戏是自己的本行，又怎么会输给半路出家的人？
右手端杯，左手搭在孟霜腰上。在对方一记白眼后，更是用力一揽，把人搂在怀里。
孟霜的手肘在陈继祖肋下撞了一下，胸前立即挨了一记禄山之爪。
“是你要玩的，难道玩不起啊？”
孟霜嘀咕了一句越南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神色能猜出不是什么文明用语。之后不再反抗动手，开始喝酒说笑。
直到开门的声音传来，两人才慌乱地分开。
孟霜脸上适时地飘过一抹红晕，用手慌乱地理着头发，又朝陈继祖丢去一记眼刀，换来梅花夫人的一阵大笑。
“你们不用怕，我不会去老雷那里告发了。”
说话间梅花夫人又看向陈继祖：“不过阿祖小弟你就有点问题，你来这里找林小姐，又和阿霜小妹牵扯不清，你是怎样想呢？难道两处安家？还是说打算财色兼收，回到港岛就一刀两断？”
“我和阿霜要长期合作，当然要两地来往。两处安家这句话虽然说来不好听，但是实际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至于一刀两断，这种我怎么敢呢？”
“你倒是很直接。阿霜，你怎么想？就这么便宜他？你又出钱又出人，什么都不要？不是太吃亏了？”
孟霜故意叹一口气：“我什么情况阿姐最清楚，还能怎么想？我只想为自己活几年，能开心多久就开心多久。阿姐教过我，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想得太远只会让自己痛苦。”
“实话实说，这个年轻人不错，不是外面那些只想骗财骗色的小白脸。这么有本事的人你应该想办法留住，不要便宜外人。”
她又朝陈继祖一举杯：“我的朋友不算多，尤其和港岛那边没什么交往。你算是我第一个港岛小阿弟，喝了这杯，大家就是自己人。下次来宝岛直接到这里找我，不要再去别处搞事。”
梅花夫人将杯中的绍兴酒喝掉，陈继祖刚要喝却被孟霜拦住。她先是将自己的酒喝下半杯，随后将酒杯放到陈继祖面前：
“喝这个。从现在开始，我们三人同心。”
“阿霜有心了，这杯酒的确这么喝才对。”
半杯残酒入喉，梅花夫人看陈继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亲近：“我的事情你想必也知道。这些年我积攒了一些私房，既然阿霜相信你，愿意投资在你身上，我也准备入股。不过交情归交情，账目要分明。我的投资是要回报的。你的接收上限是多少，又能给多少回报？”
“港岛那么大，上限……我想没这个必要吧。除非一口气拿出几百亿，否则，这么庞大的市场，谈上限没有意义的。至于回报方面，自己人和外人当然不一样了。我给夫人的年息是百分之四十，月息三分三。不知道是否满意？”
梅花夫人愕然。
即便她身份超然见过大风大浪，听到这么高的利息，也不免心头巨震，有些不敢相信。
要知道当下宝岛地下钱庄的最高年利息也就是百分之三十，而且这个利息还有个存储上限，不接受过高的资金注入。百分之四十？放眼宝岛，都找不到这个利率。
梅花夫人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又喝了一杯酒：“你不想问一下我的投资数额再决定利息？”
“不管投多少，都是这个利息。当然，这个利息只对夫人有效。其他人我只会给他百分之三十，不可能再多。江湖人重情义，对自己人和外人肯定不是一个态度。”
和张福庆聊天的时候，陈继祖已经搞清楚宝岛地下钱庄的利息回报标准。
像丁成材，他给的回报是年利率百分之十五，张福庆这边扣下百分之五，按照百分之十的标准揽存，就这已经让很多人甘愿拿出身价来搏。
后世的鸿源公司之所以能吸纳上千亿游资，就是因为他们承诺的年利息是百分之四十八。只需要两年时间就能让存款翻倍，在这种高息诱惑面前，再怎么理智的人都难免失去自制力。有这么多人上当，也就不奇怪。
事实上在眼下都不需要那么高的利息，一样可以吸纳存款。
不用说宝岛，就是存款利率更高，金融管制更宽松的日本，丰田商事也不过是用百分之十五的利息，就能让大批日本人倾家荡产，最后闹到在镜头前杀人的地步。
百分之四十的高息足以让整个宝岛的有钱人疯狂，就算梅花夫人再怎么了得，也由不得她不动心！
她连喝了三杯酒，才把心情平复下来，一双杏眼盯住陈继祖：“两亿！我说的不是宝岛币，是港币！两亿港币，年息百分之四十，你敢不敢接受这笔投资？”
“我说过了。只要不到百亿这个规模，我都可以收。两亿而已，也不是很恐怖。夫人应该知道雷老虎吧？他不过是个探长，身家也有五亿了。对于港岛这么大的市场来说，两亿小意思，我没问题。”
“那就一言为定。阿霜，你跟我进房间，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