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只茂的体型和泰山非常接近,只不过比泰山要矮上一些,也不如泰山健壮。他不但是潮义胜当家红棍,更是潮义胜实际话事人,社团老大蛇佬现在都要看他脸色。
和泰山一样,他的身份地位以及威望,都是靠自己一双拳头,生生拼出来的。从码头开始打,一路打到入社团、扎职,再到现在彻底架空自家老顶。就是靠着能打,再加上外憨内精的狡诈凶残。
他和泰山一个混沙田一个混石硖尾,平素没什么往来也没有恩怨,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交手。大只茂的武器是一根钢管,泰山手中则是长柄金属杆消防斧。两人的体型接近,打法也差不多,都是仗着自己身高臂长力气大,走大开大合的路线。
消防斧和钢管接连碰撞,迸出点点火星。一连六七下对打下来,谁也没占到便宜。眼看泰山手中消防斧再一次劈向面门,大只茂钢管向上招架,两件武器撞击同时,两人不约而同抬腿踢向对手!
大只茂年轻时候靠着身高力大以打斗出名,很快就被自家老顶蛇佬认定为上好的打仔苗子,由社团出资送他到武馆,追随一位潮汕南枝拳名师学艺。
只不过大只茂打法粗野,看上去和那些打野架出来的红棍没区别,很少有人知道他深厚的武术功底。
南枝拳腿法,踩腿!
蓄势待发的一击后发先至,一脚踢在泰山的大腿上方,把泰山踢得后退几步。大只茂得理不让人,趁机进步跟身上前,手中钢管抡圆,砸向泰山的脑袋!泰山步伐已乱,想要立斧招架已经来不及,只能竖起手臂,用胳膊硬接这一击!
“找死!”
大只茂一声狂吼手腕发力,他这次全力帮陈继祖,既是要讨好黑鬼明,也是为了讨好这个后起之秀。
单纯从利益考量的话,潮义胜这次是标准的赔本买卖。就算大获全胜,也不可能有什么收获,反倒是要给在打斗中死伤的小弟支付大笔费用。如果因为这件事和孝字堆结下死仇,以后狂龙一旦追究,整个潮义胜都会有麻烦。
大只茂虽然表现得非常积极,但是出手极有分寸。也在路上给自己小弟下了命令,这次和孝字堆开打的宗旨就是尽量不伤人命。把人打伤打残都可以,就是别打死。
尤其是泰山这种社团大底狂龙心腹,借大只茂个胆子,也不敢真把人打死。这一击看似威力十足,实际手上留力,目的就是把泰山手臂打断,让这位当家红棍失去战力就够了。
越是要留情,表现得就越是要凶悍。大只茂相信,哪怕陈继祖站在旁边,也看不出自己的心思和花招。
泰山虽然勇名在外,更是听说练过硬气功,号称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但他再怎么练也总归是人,硬气功自己也知道,对付这种巨力袭击是没用的。用手臂挡钢管,注定是自讨苦吃。
一声金铁交鸣声响。
钢管狠狠砸在泰山左小臂位置,但是大只茂的手感告诉他,自己打中的不是人,而是一架人形机器。还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泰山一声狂笑,消防斧呼啸而至!
“出来砍人之前,也不打听一下我泰山的名号!老子是出名的刀枪不入铁布衫,打我!来啊,打我!”
有违常理的防御力,让原本可以厮杀一阵的两人瞬间分出胜负。大只茂作为潮义胜当家红棍,正常情况下就算功夫不敌泰山,也能支持一阵。但是这一记败招,瞬间就让他陷入危局。
泰山力大无穷,单手挥出的消防斧依旧威力惊人,大只茂仓促后退,小腹上已经多了一道一尺多长的伤口,鲜血狂飙而出。
作为当打红棍,受伤本来是家常便饭,忍痛撤退、逃跑,都是必备手段。
但是泰山一击得手,根本不容大只茂逃生,大喊一声进步跟身直冲而去。两位红棍开打的时候,各自的近身也打在一起。
大只茂的人本来就比泰山少,素质也不如泰山手下出色。抛开他自己不论,就是小弟之间的厮杀,也是孝字堆占绝对优势。
他猝不及防吃了大亏,仓促间竟然是连个挡灾小弟都找不到。
泰山的消防斧力劈华山竖着砍下,大只茂手中钢管被劈为两半,胸前又添一道伤口。这道伤口比小腹的严重得多,如果不是退得快,这一斧子怕是已经要了他的命。
“祖哥救我!”
眼看泰山举着斧子疾冲而至,大只茂心胆俱裂。自己手下留情,对方却是招招要命,他就不怕自家老大或者潮州帮大佬追究?
连中两斧的大只茂已经失去抵抗能力,血也如同喷泉一样往外流,生死关头面子哪里有命重要,顾不上外人笑话,急忙开口求援。
陈继祖这边的压力就小得多。也是他实在太出名,号码帮内部也知道陈继祖擂台打死江豪,夜总会徒手打死持枪匪徒,用红棍和这种人对打根本就是浪费资源。看到他之后就是让手下打仔围攻,仗着人多用命换命。哪怕牺牲二十个打仔,只要能堆掉你,也是稳赚不亏。
因此陈继祖这边没什么劲敌,那条从金牙贵手中夺过来的钢管舞动如飞,一路五郎八卦棍法,连打带挑身边已经倒下了十几个人。
一些用钢管或者长棍的打仔试图用长兵对长兵,但是水平差距实在太大,强行出手的结果就是武器被打飞或是夺过,人也被放倒在地。一条钢管化作铁龙,配合着另一头怒虎,打得一众打手痛呼连连。
也多亏他和马腾龙两杆长兵稳住局面,才让其他人有信心继续砍杀。
大只茂的求救声自然是听得到,不过……有必要理会么?
陈继祖心中早就把大只茂算成死人,就算这次乱战里不死,自己也要想办法搞死他。要是能借泰山的手把他砍死,倒是省了许多力气。如果不是为这个,泰山哪还能活到现在?
对求救声只当没听见,手中钢管继续挥舞,生生在自己身周左右打出一片空地!
反正孝字堆的打仔依旧往前冲,救不救人都说得过去。
大只茂眼看求救无用只能闭目等死,可就在泰山消防斧劈下的瞬间,一杆长枪如龙而至,枪尖指处正是泰山胸前要害!
以泰山的身手,正常情况下这一击可以招架。但是他现在全部心思都在劈死大只茂上,并没有提防其他。再说身后跟的小弟有义务帮老大挡下别处袭来的武器,也用不着泰山分神。但是这一枪来得太快太疾,不等那些近身门生反应过来,枪尖已经戳中前胸!
又是一声金属碰撞声,大枪的枪杆微微一弓,枪尖并没有刺进泰山胸膛反倒是被他顶起。不过这一枪力量极大,泰山也被撞得脚步停顿。眼看攻击受挫,他索性放弃砍死大只茂。消防斧朝着大枪枪杆用力劈下!
泰山看得出来,这个来历不明的用枪大汉身手远在大只茂之上。自己就算用斧子劈人也是劈不中的,但是劈不到人不等于劈不中枪。只要断掉这杆鬼枪,陈继祖就等于断了一条膀子,整条战线都会被打穿!
和大只茂处境相比,金牙贵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和黄少荃各领一批人马分别防守长乐街左右两侧。本以为这是个可以脱离一线冲杀的好位置,哪知道刚刚休息不到两分钟,就看到大批号码帮打手冲过来。带队的一声怒喝:“金牙贵!你这个杂碎也敢挡路!兄弟们,砍死他!”
伴随着怒吼,人已经直冲过来。
来人认识金牙贵,金牙贵却不认识对方。只是看着一个二十几岁身强力壮的少年,手提开山刀朝自己冲过来。顾不上多想,只能举起砍刀应战。
陈继祖手持双刀舞动如飞,金牙贵可没有这个本事。他心里也在感谢陈继祖和自己换武器,如果再让自己抡钢管,只怕这时候连招架的力气都没有。
虽然也是打仔出身,但是上位之后就食脑多过动手,砍人也是让小弟上自己不需要临阵。好久没和人打架也不怎么训练,体力已经大不如前。
此时双手握刀勉强还可以保持威力,如果对上一般的烂仔也能够应付。原本想着来的人自己既然不认识,肯定是孝字堆小角色,那种普通烂仔应付起来不难。哪知几刀对砍之后,非但没占到半点便宜,反倒是双手手腕酸麻,砍刀险些脱手!从一开始的抢攻变成有攻有守,最后就是勉强防御。
对面的大汉却是越打越兴奋,手中砍刀舞动如飞,连环几刀劈下,趁着金牙贵疲于招架飞起一脚,正中金牙贵小腹!
这一脚力大势沉,把金牙贵踢得后退几步跌坐于地。来人则大吼一声挺刀扑上,对着金牙贵斩去,嘴里喊着:“我是石硖尾野马,今天要你的命!”
若干小社团拼凑起来的联军,最大问题就是人心不齐。陈继祖气势如虹万夫莫敌,身后这些小弟砍人也就格外有力。
现在换做金牙贵领兵,同样的人,就是另一种表现。眼看着他倒地非但没人上前接应,反倒是纷纷后退,整条战线已经面临崩盘。
一声惨叫,鲜血四溅!
东胜教头黄少荃几乎是和金牙贵同时接敌,不过他的对手并不是石硖尾的人,而是和字堆红棍车头彪外加一些孝字堆的门生。
车头彪今年三十四岁,原本是货车司机出身。因为不想交保护费和烂仔开打,被和字堆老顶看中收入门下,把他送去泰国学了三年泰拳,回来之后直接升四九。再一路力捧,让他当了红棍。
如今的车头彪,也早就忘了当初自己和烂仔的冲突,成了社团忠心打手。他看出马腾龙和陈继祖哪个都不好惹,特意带了和字堆打仔先疯狗一步脱离战场,转入长乐街发动侧面攻击。眼看对面是黄少荃,车头彪一声冷笑:“老家伙,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出来学人打架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说话间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黄少荃紧咬牙关,挥舞砍刀迎战。
车头彪胜在年轻力壮体力充沛,一条合金棒球棍虎虎生风。黄少荃虽然武艺精湛但是年纪太大身体已经过了巅峰期,方才一场厮杀体力消耗过半,此时再遇劲敌明显已呈颓势。
虽然他身边带的东胜打仔都是跟随他学拳的门生,保护自家教头足够用心,出手也够力,可是战斗力明显不如车头彪身边这些和字堆精锐。
眼看着自己辛苦教出来的东胜打仔接二连三倒下,黄少荃心里发急。快刀连斩,想要把车头彪斩于刀下扭转颓势。不防车头彪陡然发力双足疾步冲锋,前脚蹬地发力,纵身向前跃起,与此同时后膝向前飞撞而出。泰拳飞膝!
球棒护身,飞膝伤人!
黄少荃学的莫家拳本也重视腿法,应对泰拳自有方法。可再好的方法,也要由人来发挥。黄少荃眼下体力衰竭头晕眼花,身手反应远不如平常。意识到不好,下巴已经被飞膝命中,随着一阵骨骼碎裂声响,黄少荃口吐鲜血踉跄而退,而车头彪的进攻却并未就此结束。飞膝击敌紧接着就是球棒兜头猛打!
砰!
一声闷响中,黄少荃身形摇晃几下,无力地瘫倒……
车头彪毫不在意迈步向前,手中球棍左右挥舞,眨眼间,这一路东胜联军已是溃不成军。眼看着陈继祖长乐街两侧防线都宣告失守,刚刚争取来的优势,眨眼间就会消失……
天府大厦楼下。
猪王和手下一干得力小弟面对着实字堆悍将西洋菜,各自举刀相向。
保护天府大厦的人大约在三十名左右,西洋菜实字堆打手近百。
西洋菜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朝猪王一笑:“我要是你,就去看看自己在深水埗的场子还剩下多少。大家无冤无仇,没必要拼个死活。我只想带走楼上的女人,兄弟,让路吧。我不想得罪你们和联胜,大家一人退一步。今天你的人太少,打起来没好处的。”
房间内,鼓声依旧。
阿金已经从窗台看到了外面的情景,将新买的剔骨刀紧握在手,刀尖时而朝外时而对准自己的胸膛。
古伯良鼓声依旧丝毫不乱。
阿金低声问道:“古师兄你会不会功夫?”
“按戏班规矩,打鼓的时候不能和人聊天的。不过既然是阿金小姐问,我就只好破例。我们九龙口言公,不需要和人打架。哪里会什么功夫?还有,阿金小姐不是门里人,不用喊我师兄,叫我阿良就好。”
“那……那要是他们冲进来怎么办?”
“他们如果冲进来,会不会功夫又有什么分别?稍安勿躁,戏还没完呢!”古伯良的鼓声越来越急,似乎更加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