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晋宝进门的时候,阿金和陈继祖一样,都是一身睡衣示人。给陈晋宝倒了杯茶,踩着拖鞋走进卧室。
看着她的穿着,陈晋宝又看看陈继祖:“我还以为阿金只是去给你撑场面呢。你们……居然玩真的?”
“我如果随便带人过去,不是很没有诚意?黑鬼哥和宝哥把我当自己人,我也肯定把你们当兄弟。”
陈继祖指了指门边的蛇皮袋:“一点小礼物,辛苦宝哥帮我转交。”
陈晋宝看了客厅一圈,点了点头:“做的不错,你小子如果当警察,升职一定比我更快。我本来是在天府大厦等的,结果天都快亮了。没什么问题吧?”
“如果真出问题的话,宝哥就不会亲自上来见我,而是让展SIR直接进来抓我。”
陈晋宝一摇头:“就知道骗不了你。不过你耽误的时间确实有点不对劲,就算从石硖尾绕过来,也不用这么久阿。黑鬼哥亲口说的,你轻易不会出纰漏,一旦不对劲,就肯定是很大的麻烦。你要真把我们当自己人,就先说出来让我有个准备。”
“石硖尾的泰山你熟不熟?他有几个儿子?”
陈晋宝眉头微皱:“条四泰山……那个人蛮不讲理,我跟他无话可说。儿子他就有好几个,靠……该不是太子坚那个小王八蛋……”
他的神色微变,差点起身离座。
陈继祖苦笑一声,指了指蛇皮袋:“就算绝交,也把东西带走阿。再说得罪他的是我不是你,宝哥你个反黑沙展不至于怕他怕成这样吧?”
“我不是怕他是怕你!你胆子未免太大了,拜托你,动手之前问一句,花不了多少时间的祖哥!我知道你厉害,可是再厉害也不代表你谁都能杀。泰山的儿子就多了,太子坚是他一个小老婆生的,惹麻烦就厉害,做正事就不行。这个王八蛋人小鬼大,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搞女人。泰山为他擦屁股好几次了,提起这个儿子也一肚子火恨不得打死他。可这又怎么样呢?总归是他儿子,难道让人随便杀啊?”
“那是不是他儿子就可以无法无天,在石硖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兄弟,你没事吧?港岛就是这样了,你当我不想动他?可是他搞来搞去,都是那些屋邨妹。那些女孩什么样子你心里有数的,她们比太保好多少啊?事情闹不起来,我们能怎么办?你不是超人也不是黄飞鸿,一个人一双手能管多少?你想当正义使者可以找我,我帮你去跟泰山要钱。给那个邨妹几万块,什么都搞定了,犯不上杀人。泰山已经够难对付了,何况他不是一个人,他老大是孝字堆坐馆狂龙!那个人是出名的难搞,黑鬼哥听到他都头疼。不管泰山做人怎么样,如果外人动他,狂龙肯定不会不管。这次挂了的又是他儿子,他怎么找你报仇都天经地义。如果就是这一件事还好说,问题是现在还有个沙皮狗。”
陈晋宝眉头紧皱:“你杀太子坚和沙皮狗用的是不是一把刀?如果被发现的话,沙皮狗的事你做得再漂亮也没用。黑鬼哥想帮你也帮不了你。条四在警局有的是人,你前脚进警局,后脚就有消息送到泰山那里。就算姓展的告不了你,泰山也不会放过你。他是社团,杀人不用讲证据的。认为是你,就会派人来砍你了。说真的,你很机灵的,这次到底吃错什么药啊?最多就是个邨妹被人搞,跟你有什么关系?亲戚啊?”
“陈SIR,你是警官来着。”
“我是拿你当兄弟才跟你说这些,外人我才懒得管他!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多少麻烦?朱家俊一个还不够啊?你不是真以为朱炳吃斋念佛吧?人家不是怕你,是懒得理你!还有周显、亨利警司,哪个好对付?黑鬼哥帮你挡了多少麻烦,知不知道啊?黑鬼哥本来准备送你一份大好前程的,现在为了个邨妹全搞砸了,值得不值得啊?”
陈继祖神色如常:“替我谢谢黑鬼哥。不过陈SIR你也说了,我身上麻烦已经够多了,也不怕再多泰山一个。再说不管是周老板还是朱炳,都比黑社会麻烦多了。我连他们都不怕,也没必要怕一个一辈子守在石硖尾的号码帮大哥。东西替我带给黑鬼哥,帮我向他问好!陈SIR你再不走的话,当心西九龙重案组的人冲进来,到时候多没面子。再说你又是手套又是鞋套,一看就知道心里有鬼,小心把你也抓走啊。”
陈晋宝看看陈继祖,并没有再说什么,起身拿起蛇皮袋推门而出,在出门刹那,忽然回头对陈继祖挑起右手拇指,随即关门而去。
等到脚步声消失,阿金才从卧室走出,两条修长藕臂将陈继祖脖颈环住:“那个女孩是不是很漂亮?”
“不是吧?这也要吃醋?我有人性的,没遇到就算了,难道看着不管啊。再说,她其实也算是帮了我。这件事比你想的要复杂一些,最后怎么解决我没把握,只能说不一定就是坏事。我让你出去躲一躲,也是这个意思。既然泰山是出名的不讲道理,就不知道会对谁下手。我不想你出什么意外。”
“能躲到哪里去呢?再说我躲起来不是正说明心虚?其实宝哥骂你也是为你好,你不该对他发脾气。”
“我当然知道,他如果一味夸我或者嘴上说保我,那才是真的不拿我当自己人。不过他的态度让我不爽。我和他们是合作关系,不是他们养的狗,不是什么都要听他们的。我也不认为屋邨的人就不是人。警力不足也好,得不偿失也好,这都不是借口。说到底就是他们只愿意为有钱人卖命,不愿意为穷人拼命。明知道那几个王八蛋干了什么不抓,反过来给我脸色看!最让我受不了的,是他对你的态度。把你当什么?把我当什么?”
“好了,现在请我们的正义使者回床上,我帮你按摩。泰山什么的等将来再说,先想好怎么对付重案组!”
风雨如狂。
公共电话亭内,陈晋宝抬头看了看阿金所在的楼层,嘴里小声嘟囔:“这个小王八蛋,敢给我脸色看,真是欠揍。”话虽如此,脸上却并没有怒气。电话铃声响起,陈晋宝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有个人帮我关照一下……我知道麻烦,不麻烦找你干什么?总之我不管啊,多难办也要办,否则别怪我翻脸!”
九江街。
往日里不见警察的恶人谷,终于破了规矩。几辆警车停在唐楼下,拐角处拉起警戒线,穿着雨衣的探员,忙着给沙皮狗的尸体拍照。
这些探员神情高度紧张,乃至于拿相机的手都在颤抖。除了一名年轻警官认真勘察现场外,其他人都心不在焉,注意力全放在自家长官以及他对面那些号码帮成员身上。
带队警官背对着自己手下,目光冷厉,死死盯着面前越聚越多的号码帮孝字堆成员。这些人都是住在九江街的,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速度比警察只快不慢。
他们没有人说话,也没采取任何过激行动,但是随着人越聚越多,无声的压力扑面而来令人窒息。哪怕这些出现场的警员隶属西九龙重案组,面对这种阵势,心里依旧难免紧张。
这里是九江街,是号码帮孝字堆根基所在。号码帮不但人多势众,更是有着和港警乃至驻军正面对抗的经历。虽说现在不是二十年前的环境,这次的事情也和警方没什么关系,但是这帮烂仔一旦发起疯来,谁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社团的人,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必须趁着事情没演变到不可收拾,早做处置!
带队警官厉声断喝:“我是西九龙重案组帮办展惠光,你们这么多人聚集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要干扰警方办案?”
“展SIR好大的火气。”
人群最前方,一个高高瘦瘦,一身西装的斯文男子举伞而出:“在场的都是这条街的街坊,我们在这住了几十年,听说发生了命案,关心一下街坊都不行啊?港岛哪条法律规定,不许我们看热闹?”
说话间男子迈步向前,展惠光也迎着往前走,两人隔着隔离带对面而立,西装男子低声道:“这条街我们条四的地方,敬你就喊你一声阿SIR,翻脸的话,你们了不起十几支短狗,有多少子弹啊!”
“师爷谭,是不是想要搞事?”
“是我搞事还是你们警方搞事?人死在九江街,警察来的居然比我们还快?我刚得到消息,O记就抄了沙皮狗的家。如果不是他们走得快,现在已经被砍成鱼段了!你们警察了不起啊!连人什么时候死都算得出来?”
“这话你自己去问黑鬼明,别跟我耍威风!我是接到报警正常出警。”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账也是沙皮狗在管!这件事说不定你也有份的!我和沙皮狗虽然没什么交情,但是他救过我老大。如果就这么稀里糊涂被人干掉,老大面前我没法交待。不是我逼你,是你们这些警察在逼我!”
“你到底想怎么样?开打阿?”
“我可以保证,今天条四兄弟没一个会动手。但是这件案子,我会一直盯着!如果像其他案子那样随便找个人顶罪或者买人头,就别怪我不客气!你们重案组的人住在哪里,家里有什么人,我都一清二楚。到时候我会一家一家找过去,登门拜访!”
师爷谭边说话边用左手食指、中指做了个“我盯着你”的动作,一步步向后退去。
一名重案组警员这时才敢来到展惠光耳边嘀咕,展惠光听了两句立刻挥手打断:“别跟我说这些,你自己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马上带人把陈继祖带到警局!”
宝岛,酒店。
林映秋放下电话眉头紧皱,一旁上了几岁年纪的女演员看着她的样子微笑:“没接电话而已,不用这么紧张吧?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心神不宁的,怕他出去拈花惹草啊?”
“没有了,我就是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
“能发生什么事啊?男人出去应酬很平常的,喝多了就住在外面,当然没办法接电话。你要是不放心,今后出来拍戏就把他带在身边,每天看着他。走了,赶快去拍戏,再晚导演又要骂人。”
林映秋无奈地跟着出去,心里的不安情绪并没有减轻,反倒是越来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