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个都是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除了收钱、打人再就是找社团买人头,除了这些你们还能做什么?最差就是你啊!不是说自己对廉署很熟么?不是说阿祖没见过廉署什么样子,肯定能被唬住?结果怎么搞成这样?别说SORRY,留着SORRY到法官面前说吧!”
几个黑西装站成一排低着头被万佳明一通臭骂,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到万佳明骂够了,才来到陈继祖对面坐下:“又让你看笑话了。”
“其实这也不怪各位老兄,他们真的很努力在演ICAC,如果一般人可能也真的会相信。不过几位老兄应该是刑警吧?有些职业习惯还是改不掉。ICAC虽然拿枪,但他们不是警察,做事的方法和你们是不同的。他们不会用自己有枪来警告我,更不会进门就给我戴手铐。我是什么?我是他们的证人,是合作对象,你们才是敌人。对普通市民,他们不会这么凶……我这也是实话实说。”
万佳明无奈摇头:“你说的没错。我这些伙计每天拿枪抓贼,脾气都不怎么好。不过你放心,阿金车上的那几个,都是老相识,不会为难她。把你们分开,就是担心穿帮。结果还是没能瞒过你。难为你还肯陪他们玩那么久。”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敢断定几位老兄身份,毕竟真的ICAC我也没见过。我后面带几位老兄逛花园的时候,如果他们不提出和我做交易,我或许就真的相信了。ICAC是不会和人交易的,尤其是这种两个里面选一个的零和博弈,这更像刑警审问口供,不像老廉搜集证据。”
一直审问陈继祖的黑西装忍不住道:“廉署里面一样有CID出身。”
“这个我相信,但是他进了老廉,就得按照老廉的规矩。就算他想坏规矩,他的同事也会阻止他。说真的,廉署成立到现在才多久,为什么能把大家搞得灰头土脸。除了背后有鬼佬撑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做人做事的方法和警方不同。这间屋子应该是你们警方的安全屋吧?ICAC的安全屋肯定不会搞得像警局审讯室一样,他要让老百姓相信他们和警察是不同的,否则谁肯说真话?所以下次布置的时候,弄得像办公室一样就能唬人了。还有,就是不要总是忍不住要打人。如果老廉肯打人啊,那就真是天下太平了。打人证明他们没本事,有好的方法就不用打人了。既然他只会动手,大家何必怕他呢?他们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不需要打人,一切按照法律法规,还能搞得你灰头土脸。这就像打仗一样,堂兵正阵才是天下无敌!”
“说得好!”万佳明拍了拍掌,又回头扫了一眼那几个手下:“你们学着点,下次拜托你们做戏也做得像样子,不要这样丢我的脸。从明天开始,你们几个去清水湾帮召爵士守片场一个月,免费的那种!学学人家怎么拍戏!真是越说就越烦,阿祖你陪我下去走走,找个地方喝杯凉茶。让他们在这好好反省。”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站在唐楼之下,万佳明点燃一根香烟,“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感觉到很为难。”
“鬼哥这么说,我倒是很开心。整个港岛的年轻人那么多,有资格让鬼哥为难的,恐怕也没有几个。”
“他们的破绽肯定不止你说的那些。现在人不在,你可以随便说了。”
“廉署不会和交通部合作,就算勉强合作,也不会相处那么融洽。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还有,就是他们做的太急,那两部福士就像猎狗一样,故意把我赶到那边。如果没猜错,我们那个司机也是听令行事。”
“继续说。”
“从宝哥对我说沙皮狗来砍我让我快闪,到ICAC出现,这一切太巧了。如果是真的老廉,审我肯定是为了搞你。宝哥除非想要做二五仔,否则不可能帮他们。如果宝哥真是二五仔,老廉也就不需要我做证人。再说就算真的是巧合,搞你肯定要拉我去和记,不会是找什么临时的安全屋,更不会急着下班。今晚他们都不会审我,哪怕我想说,也不会有人理我。只会陪我喝咖啡和我聊天,等我的耐性和信心都消磨干净,才会有专人出来和我谈,这个审问方法太草率了。”
万佳明点点头。
陈继祖继续说道:
“房间装修的时间不长,应该不超过一个礼拜。那个录音机里面的磁带不是从头开始录的……我师姐是拍戏的,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懂。帮你们搞这间屋子的,应该也是剧组的人,就是不太用心,唬一般人足够了,遇到我这种肯定穿帮。其实这些事仔细想想,都能发现破绽。可是大家都被老廉吓破胆了,听到喝咖啡就手软脚软,哪里顾得上想这些。所以也不要怪那几位老兄,他们其实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我。”
“你给他们求情,他们也听不到不会领情。再说做错事就是做错事,没有那么多理由。不过我很奇怪,大家都怕东厂,你为什么不怕?”
“我说我老爸其实是港督你信不信?其实不怕东厂的无非两种人,凤子龙孙、亡命之徒。前者身骄肉贵,后者一无所有。”
“在港岛最难的不是发财,而是从一文不名变成拥有十万块的人。只要你有了第一个十万块,再赚更多的十万块就非常容易。你现在有几十万身家,凭你的头脑,想要发财不会太难的。”
“黑鬼哥说得没错,可是对我来说,还是觉得这样太慢了!再说有那么多人看我不爽,怎么会让我顺顺当当发财。如果我想安分守己做生意赚钱,一定会被他们搞死。这些人的手段,黑鬼也很清楚。所以普通人这条路,我走不通。正经商人,我也当不成。”
万佳明点点头:“如果早几年遇见你,肯定要你考警察,你不肯我就打到你肯。现在我只能庆幸,你不是老廉的人。不过一个人太聪明,未必是一件好事。你聪明又喜欢惹事,想要出人头地又只想走捷径,如果是廉署成立之前,遇到你这种人,我该怎么做?”
“最简单的就是放着不管。如果想要收为己用,就先丢进赤柱,再看看是否是可造之才。是的话就捞出来,不是的话就自生自灭。如果还不安分,就直接送去游水。”
万佳明没有回话,只是吐了一口烟圈。
“那你再猜一猜,今晚有多少人会被廉署请去喝咖啡。”
“不管喝咖啡的有多少,够资格和你聊天的,就只有我一个。”
“你很自信?”
“黑鬼哥选在这里等消息,不也说明对我有信心?我领那几位老兄逛花园,就是在等时间。估计黑鬼哥出来之前,已经接到消息,你在这等是对的。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那些没能通过测试的,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解释什么?ICAC又不是刑警,不需要他们马上去作证。只不过是问话取证留证,然后就让他们回家了。放他们走难道不走啊?那帮傻瓜开心还来不及,谁还会管其他的。就算他们发现又怎么样?兵也好贼也好,吃碗面翻碗底都是大忌。自己做错事,还敢找我要解释?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
这一刻的黑鬼明,语气中终于流露出几分怒意。
这位港岛华探的地下教父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又怎会是个慈悲为怀的菩萨?
之前的他自恃身份,在陈继祖面前以佛陀形象出现,仿佛木雕泥塑无喜无怒,此时终于展露出怒目金刚法相,须臾间背后仿佛有无数恶鬼幽灵出现,张牙舞爪发出阵阵哀号。
陈继祖很清楚,从他故意不在满月酒宴席出现,就是在为测试做准备。让人误以为黑鬼明可能出了状况,再用ICAC名义审问,看看那些被看中的人能否过关。
那些没有通过测试的人,今晚不会有事。不过未来怎样就难说了。这位港岛的华探教父,绝不会放过那些曾经入选,又惨遭淘汰的人。等待他们的下场,注定不会美好。
过了一阵,万佳明才继续说道:
“两个月之前,湾仔警署的甘学富被ICAC请去喝咖啡,廉署的人搜了他的家,结果什么都没找到。他们不相信,有名的黑心甘,家里居然什么都找不到。他们用了四十八小时,终于撬开甘学富的嘴,他所有的黑钱,都藏在五个情妇家里。谁也想不到这个号称只爱钱不爱其他的老王八蛋居然有这么多情妇,更想不到他藏得那么深,那些情妇连警署的人都不知道。那些情妇深居简出不和外人来往,既陪他上床又帮他管账。他一个警官哪有那么多时间搞这些,一直是他同一个社团的结拜兄弟大只茂打理。”
“四十八小时……老廉这次太慢了。”
“的确是太慢了。等他们申请到搜查令,开始找人的时候。那些女人和钱,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即便是这帮神通广大的东厂番子,也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大家都是人,谁比谁强多少?这些ICAC厉害,是因为他们薪水高而且自成体系,不接受警务处管理。他们不是超人,也不是福尔摩斯。论专业能力,他们未必真的超过上面那几位老兄。不过对甘SIR来说,这未必是什么好消息。”
“他已经承认了一切,找不找得到赃款,他都注定要坐牢。事情没过多久,一个情妇就出现在彩姑那里。不过那时候她的舌头已经没有了,自己又不认识字,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我问过,事情和彩姑无关,人到她手里就是那副样子。大只茂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他大概忘了,到底谁是兵谁是贼!”
“甘SIR和黑鬼哥交情不错?”
“如果交情不错的话,他早就升职了。如果不是看他年纪老可怜他,早就打发他去流浮山了。不过我不管多讨厌这个人,他都是警察!上个星期大只茂让人送了二十万给我,说是黑心甘给他戴绿帽子,他这次不过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管他那么多!二十万就想收买我,当我什么?”
“如果只是一个甘学富倒也不必发脾气。”
万佳明的眼神狠厉,陈继祖神色不变:“但是如果其他人有样学样,那么港岛就要变天。鬼哥既是华人警员的老大,自然要为所有兄弟着想。东厂如果和江湖走在一起,龙门客栈这出戏还怎么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