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仰天既然想要和陈继祖合作,对于他的要求自然尽力满足,两个美女都肯送,打电话更不是问题。
在城寨这三天,陈继祖和林映秋的电话倒是打了不少,可是并没有煲电话粥。倒不是李仰天舍不得电话,主要是两个人说不了几句话,彼此就都觉得没话可说。
经历了生死患难不代表有说不完的言语,真到沟通起来,陈继祖就发现确实没什么可说的内容。两人的生活是两条线,城寨的事情没法说给林映秋,电影的事情她不想说给自己。两人又不好在电话里面聊唱戏,也就是问问日常情况然后就挂断。
不过还是从林映秋那里了解到,她的工厂主老板终于发飙了。直接让自己那位以“妾室”名义注册的制片人越过导演打电话过来,质问林映秋是不是要等伯莱塔女郎变成伯莱塔老太婆才肯回来上工。
事情到了这一步,再不去上班显然是不行了。陈继祖急着出院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赶上给师姐送行。
开门进房的时候,林映秋正在收拾行李,相册就放在脚边。看到陈继祖进门,林映秋慌忙站起,顺势一脚将相册踢入床下。
四目对视片刻无言,陈继祖脸上微微露出笑容,把手上的东西朝桌上一丢,向林映秋大步走去。后者脸上也露出关切之色迈步向前,可就在陈继祖双手搭在林映秋肩膀上,准备将其抱入怀中时,林映秋却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你身上的伤……”
“没什么,皮外伤而已。”陈继祖说话间挥动着胳膊,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腹,表示没什么大防碍。
林映秋一把抓住陈继祖的手臂不让他乱动,扯开他的上衣,手指在层层绷带上轻轻划过。两行清泪流过面颊。
“哭什么,我好好的站在这,应该笑才对啊。死的是他不是我,而且我们这次发财了。对了,李仰天有没有让人送钱来?这老王八蛋要是敢赖账,我肯定去城寨骂他……”
“不许再去城寨!”林映秋哽咽着呵斥:“你再敢进城寨一步,我真的跟你翻脸!”
“好好,不去就不去。我这次是意外而已,又不是每次去都会打架。”
“上次意外就被人打破头,这次意外差点被人打死,你是不是想让我早早就被你吓死啊!反正今后你去哪我去哪,我去哪你也去哪就对了!”
林映秋看着陈继祖没事,心也放松几分。连着深吸几口气平复情绪,语气缓和了一些:“我们现在有钱了,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起码衣食无忧。几十万啊,整个大厦也找不到比我们更有钱的人。用不着再去拼命赚钱。你答应我,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去冒险,更不要去拼命好不好?”
“只要你不骂我就什么都好。真是的,没被江豪拳脚打死差点被你骂死,真的是管家婆。”
陈继祖努力逗着林映秋发笑,后者只好擦掉眼泪强做笑容,和陈继祖并排坐好。
两人算是青梅竹马,并肩坐在床上不算稀奇。可是现在随着关系的改变,这种并坐也变得意味不同。尤其陈继祖那炽热的眼神,让林映秋意识到这个男孩对自己的态度已经不像曾经那般恭顺单纯。
他再不会把我当成姐姐……
想到这里的林映秋呼吸略嫌凌乱,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两腿下意识地并在一处。
“那些钱李仰天今早就让人送来了,整整四十万,都是现金,就在老爸床底下放着。幸亏你回来了,否则我都不敢走出这个家门。这么多钱放在家里,睡觉都睡不安稳。这是你用命换来的,如果有闪失,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个赌王天也真是的,居然送现金,连开支票都不懂。”
“城寨那里习惯用现金的,很多不是难民就是逃犯,连身份证都没有,你让他们怎么去银行开户头啊?没关系的,这笔钱我回头就存到银行里,立你的户头。老婆大人管钱么。不过还是得留几万块在外面,回头去那家珠宝行,福景对吧,那个招牌我一直记着。到了那里就把你喜欢的都买下来,看那几个售货员还敢不敢狗眼看人低!”
说话间陈继祖的手已经很自然地搭向林映秋肩头,虽然还没注册,但是结婚照都照了,一张破纸有没有都没什么分别。分别在际美人在侧,一个亲吻总不算过分吧?
“然后人家拿提成拿到手软?做这种事没意思的,出一口气,让人家发财,我才不要……不要!”
趁着耳鬓厮磨的机会,陈继祖低头就想亲过去,同时尝试把手伸进林映秋怀里。可就在这一刹那,林映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电到,瞬间从陈继祖怀中弹开,从床上豁然站起。粉面如冰目光冷厉,令陈继祖心头莫名生寒。
“你干什么!”
“都说好结婚了,亲热一下也不行啊!”
林映秋也意识到是自己反应过激,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双手紧张的无处安放。少年的眼神,竟让她感觉到莫名惊慌,甚至不敢对视的地步。低头轻声说道:“我们还没有注册,不可以乱来的。你乖乖坐好听话,阿姐送你礼物好不好?”
一个精美的包装盒放在陈继祖面前,打开包装盒,只见盒子里铺着一块灰色天鹅绒,天鹅绒上则放着一支劳力士18K镶钻金表。
“这个是我问阿金姐借钱买的,你记得帮我还钱给人家。老爸当年一直心心念念,想要赚钱买一块金劳。只可惜……”
两世为人的陈继祖对于一块金劳其实并不是多在意,但是这块表所代表的心意,让他郁闷的心情略有好转。
港人对于劳力士有着独有的情怀,江诗丹顿、百达翡丽在港岛都不如劳力士好卖。至于黑道人物就更不用说,哪怕是二手的或是假货也想要搞一块,既能用来撑面子也可以在跑路时拿到当铺应急。
送礼物不在于价格多少主要在于心意,能想到送这么一块金表给自己,可见不是敷衍。那么刚刚的态度……
或许只是师姐思想传统,不太能接受这种亲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这个时代的港岛,还有很大一批人思想偏于保守。师姐或许就是其中之一,是自己太心急了……
她在城寨可以为自己死,自己不该对她的反应产生芥蒂。
“表是金姐帮我选的,说你应该有这么一块金劳才够威风。不过要我说呢,这块表平时还是不要戴的好,太容易被人注意了。尤其是到片场的时候,一个龙套戴劳力士,会被导演骂死啊。”
陈继祖看了一眼林映秋。她虽然再次坐下,但和自己保持一臂距离,明显处于戒备状态,腿并得严丝合缝,双手下意识地握成拳头。看到她这副样子,又觉得那块劳力士没什么意思。勉强一笑说道:
“本来说好陪你去见唐老的,这次又失约。只好等从宝岛回来再说了。你们那位召爵士真是的,是他说的放你假,怎么转过头来就催。”
“他就是那个样子,否则怎么会被人骂?他那个老婆,说话就更难听了。”
说到这里,林映秋也放松了一些,主动拿腔做调模仿起那位制片人:“林小姐是吧?你不要忘了,你和我们超人公司是签了合约的。如果再不履行工作,是要赔大笔违约金的。公司后面和不和你合作是一回事,但是这部片子有合同必须完成,再耽误就等着接律师信。”
“不是吧?这么恐怖啊?”
“所以你去了那边以后,一定要小心一点乖一点,否则哪怕是大明星也会被骂死。希望这部伯莱塔女王不要赔钱,不然我肯定会背黑锅。”
“师姐你演技这么好,赌王天都信你了,电影肯定卖钱啊。不过说到这个,你那把枪哪来的?”
“傻仔,我这部戏叫什么?伯莱塔女郎啊,当然要有伯莱塔手枪了。拍戏的那几只枪都是警局备案过的真枪,就是子弹是空包弹而已。我找了管道具的军火廖,给了他三千块,让他偷偷把一支道具枪给我送来,又帮我把三颗空包弹改成了真正的子弹。”
“军火廖胆子真大,这也敢做啊?”
“他进过两次监狱,又喜欢赌,欠了好多债,能赚钱的事情当然肯做了。不过要说胆子大,他就不如你了!居然瞒着我和人打生死擂!要不是罗曼琳打电话,我还被蒙在鼓里。不用说,上次那笔尾款,肯定也不是那么简单就拿回来。我知道你做这些是为了我,可你总该让我知道,不能什么都瞒着我。”
林映秋朝陈继祖挪了挪:“这几天我闭上眼睛,就梦到那个人追着我,要我把手还给他,吓死人了。我没有你的胆子和本事,只想过太平日子,答应我别惹事了好不好?”
“师姐你胆子很大的,第一次开枪就敢打人,而且还要打死江海流,简直是城寨女英雄。不过假如他们不听你的,还是要动手你怎么办?”
“我想过了,枪里还有两颗子弹。一颗打死那个老鬼,最后一颗……给我自己。”
林映秋尝试着将头靠向陈继祖的肩膀,虽然不是很习惯,但是最终还是强迫自己完成了动作。
腰上微微一动,这个在心中像弟弟多过丈夫的男人,已经顺势把手搭了上来。林映秋想要挣扎,随即又放弃。他刚刚回来,自己已经拒绝了他两次,事不过三……
既然已经决定嫁给他,该迁就只能迁就。
“我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所以穿了那件衣服,给你送行也是给自己送行。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开枪,更不想再卷进这种事里。”
“放心师姐,我做事有分寸的。就像你说的,我们现在也有了一点积蓄。除了屋子里那四十万,还有桌上的那个手提箱,里面有六万块和一对金镯子,是城寨里那些人送的礼金。等还了这支表的钱,剩下的钱做点小生意也好,跟你去剧组拍戏也好,都足够用了。不过具体该做什么,我现在还没想好,等你拍完戏回来再说。对了,你不是说要搭邮轮,几点到码头啊?”
“啊!”林映秋一声尖叫:“要死了要死了,光顾着和你说话,快要赶不上了。”说话间慌忙起身,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就去扣旅行箱盖子。
“别急,我送你过去。”
“你送我有什么用?难道会飞啊?这里很难叫到车,迟到了一定被骂死。光是骂还好,如果真的被发律师信就麻烦了。”
陈继祖拎着旅行箱,林映秋则是一路小跑下楼。由于这几天警察加强了对天府大厦一带的巡逻力度,导致计程车和黄包车都大幅度减少,好不容易才叫到一辆车子,用双倍的车费让司机全速赶向码头。借着这个时间,林映秋才有机会介绍自己的情况。
依照公司全港闻名的抠门程度,不会这么大手笔。这次之所以又是日本又是宝岛实拍,主要是这部戏投资商来自好几家。也涉及了几个地方的公司合作,合同约定比较严格。
差不多就是故事里涉及到的地方,都有对应金主投资,特意要求到所在地去取景。
再就是现在港岛电影市场竞争日渐激烈,林映秋所在的超人有限公司略显颓势,所以想要搞一部大制作来搏票房。三地取景实景拍摄海陆空联合行动,也成了宣传噱头的一部分。
公司破天荒下了血本,林映秋却因为父亲的死和陈继祖打擂连续请假,也就怪不得大老板让如夫人代替自己发飙。也别说林映秋已经和朱家俊明确翻脸,就算是朱家俊本人开口,除非肯掏腰包补差价否则一样没面子。
听了林映秋的介绍,陈继祖很有些过意不去。虽然自己对超人的那位抠门老板没什么好看法,但是这次的确是师姐理亏。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她也不用如此。
不光是请假这一件事,和自己偷偷结婚,用拍戏的枪在城寨打残鬼仔方,哪件事都足以影响其星途乃至整部戏。虽然有些话不能说出来也不必说出来,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不关你的事。本来公司就是做好做坏都要被骂,别说是我了,李导演、胡导演那么棒的人,不一样被骂走。反正我也想好了,红也好不红也好,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原本还想带你和我一起去宝岛,看看戏是怎么拍法。不过你的材料都没交,没有审核没法去的。只能等下次了。好在老板现在要急疯了,估计在宝岛待得时间也不会太久,把该拍的戏份拍完就抓紧回来,到时候给你带礼物。”
“说不定我们能在宝岛见到也不一定。”
“你有那个本事么?飞过去啊!”林映秋嫣然一笑,再次靠在陈继祖肩头。
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需要一点点适应,她必须从现在开始锻炼,毕竟等到回来之后就要面临一个最大的问题:结婚。
已经无法改变,只能走下去,走到底!
邮轮驶向大海,一叠被剪碎的照片随风飞舞落入海中,前尘往事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