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祖脸上带着笑容,只不过这笑容透着癫狂显得阴森可怖。
“贵哥你说的有道理。如果就这么把债抹掉,你今后没法做事。可我也没说不还啊。是你们欺人太甚!始终不肯听我把话讲完!”
“你……你什么意思?我警告你,别乱来啊!林师傅看着你呢!”
“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希望和贵哥谈判。我对着师父的灵位发誓,这笔债我陈继祖扛了。你给我十天时间,我连本带利一分不差的还你!本金十八万,大二分利,五日一归本!到时候连本带利还给你?还不出的话不但房子给你,我也任你处置,算是还今天的债。”
“十天?如果你跑路,我不是就落空了?”
虽然情况紧急,但是金牙贵并没有什么都点头答应。还是试图和陈继祖讨价还价。
“我知道你孝顺,可是林师傅就是你师父不是你老爸,不用这样吧?他还有女儿的,这房子怎么也到不了你手上,为了别人的房子拼自己的命,太蠢了!干脆这样。我给你三天时间,把这些东西搬走。三天后我来收房子。大不了这三天我不算你利息。你也算对得起老林。”
“贵哥,你耳朵似乎不太好。我说过,十天!而且利息照算!还有,我其实是不急的,就是不知道这鬼佬的玩意可靠不可靠!”
说话间陈继祖的手忽然一松,打着的火机自掌心滑落。
金牙贵以及他的手下的注意力现在差不多都在火机上,看到这一幕,就连金牙贵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有几个大汉已经不顾一切撒腿就跑。
但金牙贵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打火机重新落在陈继祖手上,依旧闪烁着火苗。而陈继祖脸上依旧带着那阴森可怖的笑意。
“对不起……刚才被烫了一下。没吓到贵哥吧?你看不是我不想谈,是没办法。我的功夫马马虎虎……再有一次未必抓得住。再说你回头看看,蜡烛啊,长明灯啊……这玩意谁说得准?所以贵哥你最好快点决定,别让我难做啊。”
房间内静得吓人。
几个已经跑到门口的打手就那么僵在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金牙贵。等待他做出决定。
楼道里有开门声传来,但随后就是女人的叫骂声,以及重重的关门声。
陈继祖并没有被这些声音干扰,而是死死瞪着金牙贵不放。
金牙贵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原本夹在指间的烟嘴此刻则被紧紧攥在右手手心,手指骨节嘎嘣作响。
看着那闪烁的火苗,以及陈继祖脸上的笑容,闻着越来越刺鼻的汽油味道,金牙贵终于一咬牙:
“帅哥你有种!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直到金牙贵带着手下走出屋门,陈继祖依旧保持着之前的站姿,手上的打火机也始终点着火。
杂乱的脚步声再次在楼道内响起,直到冰冷的雨水落到众人脸上,这帮人才想起来自己的伞落在了楼道内。
“老大,上车……”
阿虎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黄包车,哆哆嗦嗦地说道。
金牙贵却没理他,而是将右手松开,已经被捏碎成几截的烟嘴碎片和着血珠落在路上。
“老大你受伤了……”
“这烟嘴……”
“鬼叫什么?怕人不知道啊?”金牙贵呵斥一声,随后迈步就走,却不曾走向黄包车,而是直接往马路上去。
“已经淋湿了,还坐什么车!我金牙贵十二岁出来混,什么没见过!能有今天,是靠自己拼出来的。受点伤淋点雨算什么?当初找菜场牛收账被他砍了七刀,我眼睛都没眨一下,最后把他砍成十八块!这种小场面,我会怕?”
“贵哥当然厉害了。那个姓陈的算什么?一桶火油又吓得住谁?咱们谁没放过火?上星期那一家三口……”
话没说完,就又被金牙贵的眼刀给盯了回去。
阿虎这时说道:“要不要现在杀个回马枪?这小子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回去。这时候杀进去他肯定没防备,也不给他机会放火,直接砍死他算了。”
金牙贵也不说话,自顾往前走,并没有回去或者停住脚步思考的意思。老大如此,那些打手就只好跟在身后随行,就连回去拿伞都顾不上。
走了十几分钟,自金牙贵以下,全都成了落汤鸡。这时候金牙贵突然站住身形,身后这帮打手也随之停下。金牙贵转身扫视手下,忽然开口:
“你们是不是真以为我怕了?怕他放火?怕他拉着我同归于尽?我这个老大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很胆小?”
“没有的事。我们跟老大这么久了,你的为人最清楚了。贵哥最勇了,哪次砍人都在最前面。别说一桶火油,就算是一把枪放在那,贵哥也不会怕。你们说对不对?”
阿虎边说边看其他人,众人也都纷纷点头。
金牙贵冷哼一声:“还算没蠢到家!不过也没聪明到哪去。回马枪……我要是想要杀回马枪我就不走了!”
阿虎尬笑道:“我这个人就是脑子笨,老大你是知道的。我就是不明白,既然不怕电油,为什么又……”
话音未落,金牙贵已经一巴掌扇在阿虎头上。
“你不是蠢,是比猪都笨!我们杀人放火收房子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发财了。那小子的功夫你们也看到了,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你早就躺下了。你练通背拳十五年,结果连他两三招都挡不下,这种人一心想放火我们拦得住么?”
阿虎有些不服气地嘟囔着:“放就放喽……”
随后就又是一巴掌落在了额头上。
“你当他是那一家三口阿!他放火我们就不用死,但是害雷爷在朱三少面前丢脸,你们有几条命赔!”
众人听到雷爷的名字,全都是一哆嗦。
阿虎嘟囔着:“既然这样又何必去……”
他话一出口就连忙双手护头,随后在金牙贵的目光注视下,自己扇了一耳光。
“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杀人放火不是问题,搞不清状况就是问题!如果是收债收房,他不放火我都要放火烧死他。可是这次不一样么!我们是为了做事,不是为了杀人。”
说到这里金牙贵习惯性地想要抽烟,但是随后想起烟嘴已经被自己捏碎了,不由得骂了一句粗口随后吐了口唾沫。
“这小子一直傻乎乎的,怎么突然就开窍了。功夫、头脑都厉害了好多,就好像变了个人。”
一道闪电划过,不远处的电箱被劈中,随即冒出火花。
金牙贵也不禁一个机灵。
“邪门……真的邪门。那小子的眼神我见过很多次,社团的刀手,还有大天二杀人之前,都是那副鬼样子。这小子是跟我们动真的,我们不退,他绝对会放火烧屋和咱们同归于尽。真烧了房子后面就没戏唱了,朱三少还拿什么和那个小妞谈判。妈的!朱三少的事情永远都是这么麻烦!有钱人就是命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最后还是咱们倒霉。”
“那他要是一直放电油,我们怎么办……”
金牙贵摇摇头:“他不是我们,不会那么做的。我金牙贵不会看错人。这小子是个有种的,他说的话都是真心不是耍赖。十天以后他要是还不出钱,肯定会交房子。到时候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再说……我有一个预感,这小子将来会很了不起。今天给个面子,将来说不定是个人情。”
“那雷爷要是问的话?”
金牙贵猛地抹了一把头上的雨水:“雷爷那边我来顶,你们不用管。走!去洗个澡吃个狗肉煲收收惊,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说完这句话的金牙贵转身大步流星继续冲入雨幕之中,嘴里则哼哼起了本地粤剧:
“堂堂三关先锋将,铮铮侠骨有威名……鸱鸺与青鸾怎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