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又一曲华尔兹舞曲响起,志远站起,潇洒的邀请李纯共舞。
两人是姐弟,不避亲热,腰,抱得紧,肩,搂得实。
“姐,你变了很多……”志远微笑着轻声道。
“哦?”
李纯的一双眼睛盯在志远脸上,心里有点儿惋惜。这个弟弟,太可爱了,她知道李熙以前有把志远给她当夫婿的想法,当然,现在志远入继了,他们之间,只可能是姐弟了。
“姐的进步,让我惊讶……”
志远面带微笑,现在的李纯让他刮目相看,这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夏虫不可语冰、心高气傲、见识短浅的大小姐了。
志远的声音压得很低,李纯有所觉悟,志远今天几次看向她,微笑之下,眼里似有深意。
“善德,可是有事,要对我说?”李纯的声音,也压得极低。
舞罢两人走回边上坐下休息,当再一曲舞曲响起,李纯把身边的工友,都打发出去跳舞,然后看着志远,示意他有话现在可以说了。
“姐,这段时间,我感觉你好像变了一个人,英气勃勃的,最让我惊讶的是,你已经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了,知道笼络人了。之前看你指挥人做事,那些人都心悦诚服的,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拉起你自己的班底。”
李纯淡然一笑:“我确实是用心了,这只是一个煤球厂,整个李氏产业中很小的一个部分,我知道我的不足,我知道离张复生还很远,所以,我会用心修行,提高自己。”
“姐,因你的成熟和进步,有件我连爸都没告诉的事,我想告诉你!”
“哦?”
“姐到现在,心心念念的还是设法接近张复生,以寻找你们的组织,姐的这份执着,让人佩服!今天我想对姐说的是:我,误打误撞,救下了一个你们组织里的人……”
李纯死死的盯着志远,压制着抓住志远胳膊摇动追问的冲动:“真的?”
“真的,他叫徐常青,现在人已经转移了,但姐若想见他,我可以安排你们一见!”
------分界线
第二天,奉天当时最大的面粉厂,用的是全套最先进的德国机器的裕东火磨有限公司开张,董事长兼总经理是志远,常务副总经理是张九如的爹张老爷子,而志远的发小、庆三爷家的小儿子开心,因庆三爷的关系,志远不敢给他太高的职位,上台面只会引人注意,只委他做了个车间主任,但薪资丰厚相当于副总经理职,志远知道庆家遭了难生活艰难,有心关照。
因李熙也是裕东的股东以及也到了场,开业典礼好不热闹,不说商会和同业,连市长、副市长都到了会,还有不少李熙的门生故旧及生意伙伴来捧场,胖子忙得团团转,不断的确认到会人数,中午在饭馆订的宴席,要不断的加桌。
典礼后,李熙与到场的达官贵人们应酬着,不时瞟一眼另一头的志远,志远和到会的股东、也是他的义姐、哈尔滨富华银行董事长张汉贞,两个人已经站在一边说了好一会的悄悄话,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陪同郑家大奶奶张汉贞到奉天来的郑家七虎之首张信义,和陪同志远到奉天来的林有,也另在一边说悄悄话,张信义提到现在占据斗子岭的猴皮老四,一直没熄要和林有结拜兄弟的心,这回还托他给林有带了礼物来。
张信义还告诉林有,猴皮老四原就明面儿竖杆子打出抗日义勇军的旗号,最近还带人袭击了日本人在山里设的采木勘探所,打死了一个领头的日本人,放火烧了勘探所,现在被日本人给盯上了,只怕日本人迟早会对斗子岭下手!
明心四神,今天除了大鱼在长春打理般若寺的例行赈济,其他三人都到了奉天,不像林有和胖子能上明面,李阎王很低调的缩在角落里,或混迹在人群中,他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好,尽量不惹人注意。
可他一刻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暗中保护着志远。
也正因如此,他注意到一个别人都没注意到的细节,志远曾经边和人说话,边两手交叠,捂在腹上,微微的动了两下!
李阎王认得这个手势!
关四他们几个老四神之间,如果场面不方便直接沟通,互相之间,有手语意味的手势,其中就有这个动作,李阎王以前曾就此问过王志军,王志军说这是四神之间暗中打招呼寒暄问好的手势,只限于四神!
李阎王心里奇怪,明心四神,一个在长春,三个在现场,刚才哥儿动作所向的地方,难道,那方向上,还有一位名列四神之中的人物?
李阎王不动声色,暗暗的,向志远方才手语示意的方向,摸了过去。
李阎王是实在忍不住好奇,那人是何方神圣啊,竟然值得哥儿,暗中向他致敬?!
一个腿脚不便、腋下双拐的中年男人,转过拐角,走在一条大街的人行道上,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好象还不太适应似的,他走得不快,偶尔还回头看一眼,看似无意,实则机警。
这中年男人走远后,李阎王从拐角闪了出来,看着那人一拐一拐的背影,一肚子的问号:那不是因受伤被锯了双脚的刘季援吗?他不是因为残废了、向哥儿辞去了所有职务,回老家大连去了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阎王没有跑上去问,哥儿刚才那个动作中的恭敬和小心,让他不敢造次。
李阎王又抬头向街道两旁的楼上,扫视了几眼,他仿佛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一遍,两遍,没有发现异常,转回拐角,然后突然再转回来,再扫视一遍,仍然没有异常。
李阎王转身走了,他的职责是保护哥儿,他不能离开太久!
李阎王走后,一颗脑袋,从街边一家陶瓷杂货铺的二楼,小心的半探出来,看着刘季援像划船似的一步一步走远。
这是杜海山!
这家陶瓷杂货铺和海山相当熟稔,赵一春的小火磨和杜家医馆应用的陶瓷器皿,大多从这里批发进货。海山从庆开心口中得知,今天裕东火磨开张,中午宴请宾客的饭庄,就在这街的东头,参加开业典礼的宾客,一会都要从这里经过去饭庄吃饭,所以特意掐着点跑来,和杂货铺的老板说要到二楼仓库挑拣些应用的东西,借二楼临街的窗子向外张望,只等志远等一行,从楼下经过。
已经太久没见过孩子了,海山想在二楼,等志远经过时,悄悄的看孩子一眼,也借此趁机望闻其气色,好为孩子调配新的药丸。
原本,海山心里还有些不忿。
那个白云寺里的虚云和尚,不过是孩子的干老,不但见过孩子两次,还捞到了机会把孩子抱在怀里又是哭又是亲的,而自己这个亲爹,看孩子一眼还得偷偷摸摸的,他大爷的!
可这二楼,还真的没白上,让海山发现了“刘老三”的秘密!
从李阎王对“刘老三”的暗中跟踪,海山判定,他们之间,必有联系!
约摸十天前,浑河堡百顺杂货铺的老陈头,说年纪大了要回山东老家去,把房产和铺子,卖给了他老婆家的亲戚“刘老三”,就带着家人回山东去了。
海山并不知道,这“刘老三”,就是刘季援!
志远的老四神,海山只见过关四和王志军,刘季援和张辅臣,他一直没见过。
“刘老三”拖家带口的,在浑河堡落了脚,给人的印象不错,挺会做人的,一双脚据说是做活时被掉下的铁门砸到,现在装了假肢,还有点伤没好利落,找海山看过病,他家的老娘,有腰腿疼的毛病,也请海山看过病,之后就说好多了,对海山感激得不行,不过给他老娘治了常见的老年病,刘老三却夸张的逢人就说海山的医术好,缓解了他老娘多年的病痛,于他刘家是大恩人,还以此为借口,没少往海山家跑,海山家要缺个什么油盐酱醋,他杂货店里又有的,压根不用海山去买,他自己就给全添上了。
海山再仔细一寻思,心里更加明了,这刘老三,绝对是个有心人,因为海山曾经看见这刘老三在他杂货铺里,给孙有文递好烟,那闲嗑聊得,甭提有多热乎了!
孙有文是谁啊?钱益三失踪后,曹二虎甩开钱家,在堡里另找了个叫孙有文的人,给他起了一张联络员证,让他成了特务的二狗子,曹二虎还提拔孙有文当了东堡的保长,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海山家附近转悠,死盯着海山不放。
看着刘季援渐渐远去的背影,海山在心里冷笑:“好你个刘老三,原来,你是那臭小子,布在老子身边的眼线!”
冷笑之外,心头也暖和,他现在才算是搞明白了,为何那刘老三总是极力的去讨刘有文的好了,为啥,为了能在孙有文身上套话呗!那孙有文背后,可是一直在死盯着自己的曹二虎!远儿那臭小子,对他这个爹,还蛮上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