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有子弹打在边墙上,更是有子弹打在栅栏的铁管上,铛铛作响,火花四迸!
可谁还顾得了这些!
栅栏支起只有半人高,胖子率先矮身一滚,就过去了,其它人纷纷有样学样,有钻过去的,有滚过去,身手好的一个鱼跃就过去了。
刘季援没动,双手在木方上头握着栅栏的下横档,下横档是根圆铁,在木方上支得并不稳固,刘季援要保证支撑的可靠,因为哥儿拉着张九如,还在后头!
“哥儿,快啊!”刘季援急得大叫,因为他看到,拉着张九如奔跑的哥儿,身边子弹横飞,险象环生!
“杀李阎王,别杀李纳!”追兵里头,有人在大喊!
喊的人是张信义,之前郑家被李阎王打伤的人,都只伤右臂不伤性命,这让他真的很感慨。
张信义是郑家七虎之首,他的话,郑家的炮手会听,可有两个在瓦面上的人不肯听,子弹照旧向栅栏里的志远和张九如身上招呼,这就是发誓和李阎王不共戴天的徐家兄弟,这时天已经快全黑了,李阎王太贼,缩在哪里他们看不到,他俩是故意要对明心堂的人下手,逼李阎王现身,这会子,哪里肯停手!
对方仁义不伤人命,大车店里也没找到郑先开,张信义感觉郑家少爷被绑一事,与明心堂或者并无关系,那么,更要落实大奶奶张氏的要求,不能把李纳打死了,以免与明心堂结下死结,见徐家兄弟不听劝,张信义火了,手一撑边上一个人的肩,纵身上房,端枪的手一举,指着徐家兄弟中的老大;“妈的,老子的话,你们当耳旁风?”
话音才落,徐家兄弟中的老二忽然一个后仰,从高处滚落,徐老大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他兄弟,一看,又痛又恨——徐老二眉心上,一个血洞!
“兄弟——!”徐老大一声嘶吼,拿过徐老二的短枪,跳起身,向远处一个凸起的烟囱疯了似的边开枪边冲过去!他终于知道了李阎王在哪,这是他兄弟用命换来的!
张信义也指着烟囱向他的人下令:“李阎王在那,给我打!”
巷道里的志远,这时也已经冲到了栅栏边,借着冲过来的势头,志远猛然狠拽张九如,把张九如拽倒,自己往地上一坐,双脚狠劲一蹬,就把张九如从栅栏下蹬了出去,张九如动作不利索,没什么比这么把他蹬出去更快,志远也不爬起来,就势一滚,出了栅栏,边拉起张九如,边叫刘季援:“快跑!”
志远拉着张九如跑了几步,回头想看看刘季援怎么样了,一回头,就看到大势不好,那支撑着栅栏的木方,本就不稳定,没了刘季援的扶持,又被正在钻出的刘季援撞了下,正在歪出!志远才待惊叫,惨况就已经发生了,那木方飞了!栅栏轰然落下,刘季援纵然在疾速向外爬,还是被栅栏砸在了双脚腕上,血肉四溅!
“季援!”志远嘶吼着甩下张九如,回身就要扑向刘季援!却被回身来帮忙的胖子一把抱住:“哥儿,你不能去,快走!”
话音未落,一颗子弹就打在他们脚底下,溅起一朵泥花!胖子见不对头,抱着志远的腰一压一滚,才滚开的地方,立马又溅起两朵泥花!
这是徐老大打的!
屋顶上的徐家老大,已经冲到了那烟囱那里,可烟囱后头,并没有李阎王!徐老大杀红了眼,不见李阎王,就发狠似的向志远射击!
已经快痛晕过去的刘季援见了,扯着嗓子大叫:“哥儿别管我,快跑啊!”
见林有他们正扑向志远,又急喝:“快拉哥儿走!”
林有向正在挣扎的志远就是一个飞扑,明心堂这边,基本上已经子弹打尽了,而对方的追兵,来势汹汹,房顶上更是有个犊子,死盯着哥儿不放,一枪接一抢的打着,林有心知,再犹豫,就是万劫不复!
“快走!”林有抓住了志远。
“放开我!”志远声嘶力竭、状若疯狂,双肩一甩,竟然挣脱了林有和大鱼,冒着密集的弹雨,冲回到了铁栅栏的边上,弯腰伸手就握住了栅栏的下档,死劲的上提!
林有和胖子都是一声音惊呼!不是因为这一瞬间的志远太快大强悍,而是他们的哥儿处境极之危险!这里已经是城镇边缘,前头就是一片林子了,进了林子相对就安全了,向前跑就是得命,回头就是送命,可哥儿却舍不得刘季援,硬是让自己重新陷入险境!
“哥儿你别浑!快跑啊!”刘季援气得七窍生烟,心里是又惊又痛,他豁出命来就是为了让哥儿脱险,哥儿怎么可以为了救他又把自己置身于弹雨之下!
“起!”志远发出一声怒吼,目眦欲裂,声震洪宇,危急关头,更是迸发出惊人的潜能,之前要人拉马拽才能吊起的栅栏,竟然被他一个人就抬动得升起了一寸!
林有见志远心意已决,当下也不顾得流弹打在栅栏上火星四迸,冲上去也是弯腰伸手就握住了栅栏,死劲的上提!
胖子扑了上去。
黑子等人,也扑了上去。
连一直软巴的张九如,都从地上爬了起来,冲了上去!
众人齐心协力,胖子身子忽然一抖,他左臂又中弹了,可还是死劲的上提!
栅栏慢慢升起!
刘季援忍住痛一滚,身子终于出了栅栏!
而射向他们的弹雨这时也突然停了,正在向志远他们双枪射击的徐老大,后脑中弹,一命呜呼!
要他命的,是李阎王!用的是他枪里最后一颗子弹!
伏身在屋脊后的李阎王伸出半个头大叫:“老子是李阎王!我在这,老子没子弹了,有本事,来抓我啊!”叫完就从瓦面上向人家的院子掠下,跟着就翻墙跃了出去。
张信义带着人追过来,指着李阎王翻出的方向道:“追!”
“大爷!那边要分人去追不?”一个手下指着巷外的林子,刚才明心堂的人都向那逃去了。
张信义看那林子一眼,天就要全黑了,明心堂的人是外乡子,对这里不熟,只要跟踪追击,肯定能捞他几个人!可刚才那一幕,明心堂的人,彼此间能为对方舍命,看得人惊心动魄,也真的让人心服。
“那边不管,咱只要李阎王的命!”张信义再次一指着李阎王翻出的方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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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信义带人追杀李阎王,真正见识到了李阎王闪转腾挪的功夫,别说逮人了,连见到他人影都不容易,见着了也是一闪而过,往李阎王身上招呼的枪子儿,竟然没一发能打中他,全都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追着追着,张信义感觉,李阎王之所以还时不时的闪个影子给他们瞧,不是他逃不过,而是想引他们离开明心堂的人,天也快黑尽了,眼见得捕杀李阎王无望,张信义干脆停止了追击,带人回头善后。
回到城里,张信义安排三虎对死伤者进行安置处理,派了四虎带人去追踪明心堂人员的行踪,又让六虎负责带人去常来大车店灭火,自己则心情沉重的带着七虎回郑家见郑家的当家人张氏。
郑家内宅小套院里的小客厅里,张氏脸色阴沉的狠盯着张信义:“跑了?你们不是把常来包围了吗?怎么就让人家跑了?”
张信义低眉顺眼:“因为……他们有李阎王……”
“你不是说你有后手,布好了口袋等明心堂的人去钻,十拿九稳吗?你的口袋,纸糊的?你他娘的,说破就破了?!”
张氏开始骂娘了!
张信义只觉得嘴里发苦,半晌,还是那句:“因为……他们有李阎王……”
“砰”的一声,张氏拍案而起,气得满脸通红,要不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而且边上还有个老七在,得给老大留点面子,她直接就已经大耳刮子扇过去了!
张氏指着张信义破口大骂:“废物!他李阎王是人,你也是人,双拳还难敌四手呢,李阎王再厉害也架不住人多吧?去打鹰的反被鹰啄瞎了眼,死伤这么些人,连李阎王的屁都没捞到,老大,你平时不是很能来事吗?今儿怎么就这么熊了?!孬成这样,你怎么不去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张信义满脸羞愧,不敢言语。
张氏坐回主位上,直喘粗气,她知道骂人没用,警示自己要制怒,眼下抓不抓到李阎王还在其次了,关键是先把郑先开找回来,而自己一介女流,外面的事,还是要仰仗自己苦心笼络和豢养的七虎。
张氏深知,要没了郑先开,自己不但要经历丧子之痛,下半辈子也完了,没了儿子,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在郑家立马就得靠边站,她这个寡嫂,就得对那个一直受她压制的郑家二爷郑仲璋俯首称臣,从此仰人鼻息,甚至最终因失势被郑仲璋谋去性命!
张氏稍稍冷静,很快就捕捉到了什么。
“老大,”张氏转脸看向张信义,态度已经好多了:“李阎王棘手,明心堂里可没多少干货,为啥不追杀,不趁机捞他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