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金缺口1000个大洋,说多不多,说少还真不少!
1000元,若肯向李熙开口借,很容易就有了,且十有八九,李熙会扔下一句:“自家人,借啥借,分那清楚做什么!”,压根就不用他还!
可志远就是不想开这个口!
心中重归杜家的希冀,海山的好恶……,还有就是他自己的骄傲!
这差的1000元。甚至也不能问李纯借,李纯知道的事,很快李熙就会知道了。
志远回到了二进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连一个压厢底的红包都找出来拆了,把能动用的零钱、成封的大洋放一堆,把能典当的金银物件、手表,全放在一个铁盒子里,估了下价,不禁有些泄气,志远是生意人,对于典当行相当的了解,押借金额大多在押品价值五成左右,盒子里的东西,虽然值差不多1000块,可当不了几百块!
至少还差300块钱!
找朋友借?
志远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报上才发了他做慈善的报道,若向人借钱,别人怎么想?
没钱你别做慈善啊,那头做慈善,这边却又埋汰到向人借钱的地步,装什么大尾巴狼!
那些金银物件大都是和人交际应酬时收到的礼物,志远不喜欢戴首饰,所以没什么金银珠玉之类的饰品。
志远想起去年过生日的时候,李熙送他的那个玉佩挂佛,李熙说因他至今仍偶尔会有“鬼压身”的毛病,玉能辟邪,所以特意送个玉挂佛给他佩戴压惊。那玉佛是玻璃地阳绿的翡翠雕成,值老鼻子钱了!
如果有那件玉佛挂件在,一件东西就足可以当回1000块,可惜,那件挂佛,志远没收下!
为了心中的那一点傲气,为了爹爹海山,李熙送他的东西,只要上了一定的价值,志远都坚辞不受!
目下没办法,只好打那些大毛衣服的主意了。大毛衣服体积大,拿进拿出不好看,要有别的办法,志远不会打这些衣服的主意。
打开衣柜,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件簇新的水貂皮大衣,中秋节前,张惠霖有感于李熙敢送文件给调查团,让他儿子张其先给李熙送了一份精心准备的大礼,里头除了有张惠霖夫人亲手做的红豆酥和莲子酥,还有一罐君山银针,一件极品水貂皮筒子。
这件貂皮大衣,就是用那件皮筒子做成的。家里这么些人,这好东西李熙却独给了他,当时志远还是很感动的,也曾辞谢不收,说太贵重,但李熙说志远身体不好,而这是防寒的衣物,不比其它金银珠玉,如果不收下,受了寒还要长辈照顾看护是为“不孝”,志远要不收,他可就要打人了,硬是逼志远收下了这大衣。
看看雪也停了,志远找了个纸箱子,把那水貂皮衣服并要典当的东西放进去,然后穿上他旧有的狐皮大衣,拿着箱子就出门了。
出门没多久,正想走到热闹处叫辆黄包车,一辆黄包车就飞奔过来,车夫的一双眼睛,大得和铜铃似的,却又灵活得像一对刚出洞的耗子,一脸的痞气,坏笑着问:“老板,要车吗?”
李阎王李少堂!
最新一批来长春追杀李阎王的仇家,已经被志远说服和李阎王“释仇”,离开了长春,志远为此不但付出了大量心血和800多块钱,更是冒着生命危险亲自与这些人见面去说服他们,仇家离开长春,李阎王受的压力骤减,在妓院狂嫖了两天,就又腻味了,感觉还是来看着哥儿有意思。
还没达成能跟随志远的条件,李阎王还不算是志远的人,所以李阎王平时还是住在熙德堂旧址,但李少堂对志远的一切都极关心,知道他从佳木斯回长春了。
志远白了李阎王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怎么哪都能碰上你!”
说完就上车了。
免费的车子,不坐白不坐!现在可正是缺钱花的时候!
到了志远要去的地方,志远把李阎王打发走,看到李阎王消失了,志远抱着箱子,走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当铺。
找这种不起眼的小当铺,好处是隐秘,坏处是这种铺子本钱小怕栽,押借金额成数比大铺名铺要低,志远不但把带来的东西全押上,还要把身上穿来的狐皮袍也当了,才算是凑足了去平顶山所需的1000块钱。
没了狐皮袍,一出门,志远就被冷风吹得直缩脖,赶紧叫了辆黄包车就回家了。
远远的,一个杂货铺里,李阎王探出了头来。
李阎王好生的纳闷,哥儿可是拥着狐皮袍进去的,出来怎么细了一大圈呢,十足就是毛鸡进,光鸡出啊!
得看看去!
李阎王向那家当铺走去,步伐坚定眼神带狠,他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拔他家哥儿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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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锦衣轻裘的关四,带着1500元,比约定的时间早了10分钟,到了李家三进。
已定此次随志远一起去平顶山的王志军和宗庆,早就到了,关四的钱一到位,志远即招呼二人随他出发,准备前往火车站,因李熙的关系,满铁的火车,志远和他的几个亲信都是三等免票,随便坐。
林有把他早就为志远备好的一个包袱交给王志军,里头有他赶早做的喷香的煎饼,还有一张小毯子,到了野外,可垫可盖。
林有悄悄捅捅关四,轻拉了下关四身上的轻裘,然后使了个眼色。
关四明白林有的意思,对志远轻声道:“哥儿不比别人,经寒易病,外头还是罩件大毛衣服吧,可别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到了山里,可是嘎嘎冷!”
志远压根就不听劝:“没事,我穿的这些,已经足够暖和!”
志远身穿灰色束腰呢子长大衣,同色的前进帽,配着李纯给他织的米色羊绒围巾,显得精神干练,又时髦漂亮。可关四知道,这一身儿,寒风一吹,哥儿就得冷得直缩脖。
关四林有等人,只以为志远这么穿是为了出门方便和耍帅,哪里知道,他们哥儿的大毛衣服,已经全进了当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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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四送志远去火车站,出门上了马车,关四告诉志远一件怪事:“哥儿,和你说件稀奇事儿,我昨儿下午,在西四马路,看到李阎王在拉黄包车赚钱!”
“不能吧!”
志远感觉难以置信,李阎王偶尔会以黄包车夫的形象出现,但那是为了监视跟踪自己方便,且仅限于为自己拉车,那家伙眼高于顶,又不缺钱,若别人招手要坐他的车,他要么不屑的装看不到,要么凶巴巴的用眼剜着人家直到人家害怕不敢再叫他的车。
“真的!”关四一脸认真。
志远嗤笑道:“那他拉的,一定是个漂亮女人,那犊子,迟早死在女人手里!”
同车的王志军和宗庆都附和的笑了,可关四脸上却一点笑容也没有,还是一脸认真:“不是,女人倒是女人,可又老又胖,绝对不是那犊子的菜!这还不止,我亲眼看到那女人下车,李阎王收了她车钱后,没走两步,李阎王又拉上了个男人,往大马路那边去了。”
“哦?”志远这下子上了心,那犊子,啥时起稀罕上拉黄包车能赚的那几个小钱了?反常即为妖,这里头,有幺蛾子!
志远吩咐关四,留意李阎王行踪,查清他在搞什么名堂。
到了火车站,进了候车室,志远就突然停下脚步,转头严厉的看向关四,然后又眼神带狠的瞟了王志军和宗庆一眼。
志远看到,候车室里的一张长凳上,坐着王朝宗!在他身边,是两个大提箱。
志远知道,关四林有大鱼等人,昨晚结伴去看过王朝宗,听说,王朝宗回家后,难过得吃不下饭。
关四低眉顺眼,一力承担:“哥儿,对不起,昨晚去宽慰朝宗,是我嘴欠,漏了哥儿今天去平顶山的消息……”
志远没有说话,他知道关四,是个很妥当的人,口风未必是他漏的,他这是在为其他人顶罪呢。志远没有作色,一来这是大庭广众,二来,关四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心里也明白。
王朝宗不但是明心堂极需要的人,现在,也是他李善德离不开的人,因为,抵抗丹毒的药,浑河堡那边,已经断了来源,王家父子给他配的新药明显还不完善,就指望着王朝宗能时常的过来给自己看病,对症下药用汤药发散寒气,好让自己舒服一些……
明面上,是关四林有大鱼他们与王朝宗兄弟情重,暗里,他们最担心的,还是自己……
志远的的眼色,从严厉转为温和,看了几人一眼,就转身向王朝宗走去。
王朝宗站了起来,满怀希冀的对志远道:“善德,我不但愧对你,也愧对平顶山的灾民,那些灾民有好些人需要复诊,我带了些药,想再去平顶山,不知……不知可否和你结伴同行。”
志远听了,心中称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