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云和尚激动得指着海山的鼻子的手都有点抖:“还背后指指点点?你以为,他们对志远只是背后指指点点?早他妈的打上门去了好不?可怜的远子,染上这么重的病,却不能好好静养,你们村里那些个熊孩子,成群结队的欺负他,叫他‘秃头怪’,谁有本事摸到他的光头谁就是英雄!摸到的笑得那个狂!我亲眼看见,他们追着远子要摸他的光头,远子跑进屋里关门,他们一堆人去推,推不开,就在门外头叫嚣,什么‘臭虫’、‘烂背虫’、‘蛆蛆’、‘灾星’、‘野种’!全是远子的外号!一个比一个难听!人要脸树要皮,何况远子还是个多心的,谁受得了哇?!”
海山定定的看着虚云,眼都直了!
庆三爷跳起身,一看海山的模样,明白了七、八分:“海山,你不知道?”
“哼!”虚云恨恨的哼了一声,气呼呼的重新坐下:“他当然不知道!他看不到!因为如果他在,哪有人敢起远子的哄!他们都知道如果叫远子是野种、灾星,被我们的顺天大菩萨听到看到,可是说过要打人的!别说是他,就算是我,那些熊孩子一见了我,都立即鸟散的!”
虚云说着,再度狠狠的瞪海山一眼:“可只是划下道道,有个屁用!你有没有真的打过?没打过!所以那些个熊孩子,都皮了!远子这么被人欺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竟然不知道,真不知道你这个爹是怎么当的!别说啥你忙着寻方采药,你是当爹的,不管什么理由,让远子被人欺负了,就是你的错!”
海山一直以为,村里的人,最多也就是在背后指指点点,他没想到,会闹到这个份上。可是,受了欺负,孩子为什么不和他说呢?
“我的错!”海山腾的站了起来:“孩子呢,在哪?快带我去见他!心病还须心药医,我要和他好好聊聊!”
虚云看海山一眼,态度有所好转:“心病还须心药医,可说到点子上了!海山,先不急!今天你既然来了,也是好事,和孩子好好聊聊!”沉吟一会,又意味深长的说:“海山,远子的心,没你想的小,可他现在还是个孩子,身世又可怜,所以,也没你想的大。”
海山愣住了。定定的看着虚云。
边上的庆三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是完全听不懂:“先生,你这是打什么机锋呢?啥意思啊?”
虚云没有说话,只看着海山。
海山静下心,想了想,不得不佩服虚云,不愧是陈年巨匪“三江好”老奸巨猾的搬舵先生,看得比他透彻。
海山看庆三爷一眼,然后转头看着虚云,叹一口气,带着心痛:“我明白先生为什么带远儿来白去寺了,本来,村里孩子们欺负他,他不和我说,只要先生告诉我,我自会防范,不让他再受欺负,先生是不用带他来白云寺的。这机锋,先生是说,那些什么摸头、臭虫、烂背虫、蛆蛆,看似很伤人,却不是多大的事儿,远儿有之前的历练,顶得住!可他却受不住别人总叫他“野种”和“灾星”,说白了,他是怕这些,终有一天,影响到我,他在意我!在意我怎么看他!”
虚云和尚面有喜色,赞叹了一声:“聪明!你悟到了,我可就放心了,我带你去见他!”
说着,就在前面引路,一边对海山道:“海山,你知道吗,前天我去你家的时候,正好看到,林家有个婆娘,带着好多礼物,也到了你家!”
“林家?什么林家?礼物?我怎么不知道!”
“还有哪个林家,奉天火磨林家!远子亲生父亲的那个林家!”
海山站住了,眉毛一挑:“什么?!”
“那个婆娘,知道远儿就是林大宝!”虚云也停下脚步,三个人就那么站在门口。
“啊?!她怎么知道的?那个婆娘是什么人?”这一下,连庆三爷都大为紧张。
虚云道:“那婆娘,是远子亲生老子林大少的五姨太!前些年最受宠,可儿子两年前病死了,没有儿子,受大房二房排挤,打听到远儿就是林大宝,估计是想把远儿收在她的名下,有儿子了,才好在林家立足,和别房争宠!至于怎么知道的,三爷,这可与你有关!听说是你商团里原在三江好呆过的崽子,嘴上没把门的,漏出风去了!”
海山怒目圆睁:“漏风又咋的?当初林家要钱不要人,1000个大洋的赎金,林家不是拿不出,却就是他妈的不拿!由着三江好撕票!要没有我爹,没有我,远儿早死了!林家既然不肯赎票,那远儿就和林家再没干系!老子不在家,老子要在家,一定连人带东西,一脚踹出去!”
“远儿见了她,怎么说?”海山气呼呼的问,这么大的事,臭小子竟然没告诉他,着实欠打!
可心里忽然也是一疼,他明白孩子为什么隐瞒,这正是远儿最怕人提及的事情!
虚云道:“远子躲屋里不肯见她,叫我打发她走,要我和那婆娘说,叫她死了那心,他这一辈子,只姓杜,杜海山的杜!”
“远子好样的,有腔调!”庆三爷抚掌击节,拍手称赞。
“那婆娘一定是难缠的,先生是怎么打发她的?”海山问。
“哪里用打发!远子那一身的病,你以为那娘们知道了还会要他?!”虚云满脸的不屑和愤慨:“那婆娘有带跟班的,她人在客厅里和我聊,她的跟班在外头已经把志远的病给打听去了,进来和那婆娘一说,那婆娘拎上带来的东西,抬腿就自己走人了,边走还边嘀咕,说放个屁还砸脚后跟——真倒霉透了,幸亏打听明白,差点倒大霉捡个痨病壳子回家了呢!”
“妈了个巴子的!”庆三爷气得一叉腰:“仗着有几个臭钱,什么玩意儿!等着,三爷不摆你林家一道,跟你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