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那其主义,这是帝国96代时期伴随着民族融合和大殖民大移民的兴起所出现的一种主义。
这个名字说出来有点陌生,它为人所熟知的名字是——无政府主义。
没有所谓政府和国家,只有小规模的财富积累和劳动分工,也没有法令和统治者。
由于许多引人注目的暴力行动包括骚乱、暗杀、暴动,和一些人采取的恐怖主义行动,无政府主义者时常被描绘为是危险而暴力的。
所有的区的政府上层人士,对这个主义的核心理念都选择避而不谈,而下层人受限于知识水平,对这个主义大多是一种评价:我草!安!
安那其原始主义,也叫安原,这是一种激进的批判,批判现有的一切,并怀念过去。
但奇怪的是,目前帝国明面上关于这种主义的,没有代表性的恐怖组织。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但不一定是一种好事。
因为人疼的时候会叫,人悲伤的时候会哭,当一个人受伤了不叫,悲伤了不哭,这种可怕的沉默,更像是精神崩溃,是爆发前最后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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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难想象,罗文人明明可以把一个人无条件的枪毙,却不能说出某个自己想说的词汇。
也同样是他们,可以为了本区人的某个权力而派出武装直升机去威慑,为了某个人的某样权利把总统下狱。
这对于我们,对于你们汉华人,都是难以理解的事。”
格罗斯把果盘里的三个苹果全部吃完了,然后闲不住的用食指去扣李维身上的绷带。
“就像那天你看到的那个女的,她天天吵着要加薪要待遇要什么狗屁八小时工作制。
但即便是上级也拿她没办法,她有罢工的权利,虽然我搞不懂为什么,罗文区的警方不在乎她的生死,但就是愿意保卫她的这种权利。
我是看不惯的,当警察都不肯吃苦?这不是笑话吗?相比于这一点我更欣赏吃苦耐劳的汉华人。
至少汉华人会和上级共情,欠一份人情然后他们会无条件加班。
我想罗文区的执法不像我们,他们更多的是去保卫一种宏观的权利而非个人,他们既是在保卫受害者的权利,也是在保卫他们自己的权利。
即便是总统也不敢对抗这种公众权利,因为他本身也享受着这份权利。
但也正因如此,相比于汉华人可以用人情调解把大事化小,罗文人的人权总是会把小事化大,本来是个人抢劫被枪毙,最后却变成一种种族歧视引发社会暴动。
罗文人的执法就像那个女警员一样,束手束脚,这也不敢,那也不敢。
是的,罪犯也有人权,罪犯都能拿枪保护自己,在罪犯掏枪前你还不能开枪,不能用私刑,你甚至得考虑男女性别,女罪犯只能女警察搜身。
那还干什么警察咧?人民对警察执法的信任甚至不如自己手上的枪来的可靠!不如帮派的庇护来的可靠!
罗文区警察死亡率全帝国最高,警察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保护个狗屁的民众?更何况在这种死亡率下,他们的警察还是权威与声誉最低的大区。
只要他们有理,他们就能践踏道德,践踏法律,践踏人性,创造出无数性别,在集市门前泼狗血,天天罢工搞游行,公开场合玩银趴,你还不能制裁他们!
那还要警察干个狗屁的执法!一点权威都没有!
他们的法律确实能保护所有人,哪怕是境外的人,外出旅游的,被诈骗的,偷渡的罗文人,都被这种公权力保护。
但也正因如此,他们的法律又保护不了任何人,连他们的总统都没法保护。”
格罗斯如此盖棺定论,转而开始自吹自擂。
“但我的暴力可以,我的恶名和我的私刑,可以让每一个给我交保护费的人在这片地界安稳的活下去。
这是我从斯克墨黑帮那里学到的,这就是我定的规矩。
那些收债的,抢劫的,不敢碰我保护的人,即便是警察要碰,即便他们抓了我的把柄,他们也得思考一下我是否真的会害怕这些东西。
对于贫民窟来讲,暴力比高高在上的法律更切实有效。
在暴力面前,贵族也要低下头,人情维持的社会和人权维持的社会都没有军队维持来的稳定。
在汉华区,如果你爹是警察局长,你就敢肆无忌惮的犯罪,死刑变死缓,无期变有期,再来个换名孙小果,谁都不知道,只要你后台够硬,火烧钦差都没关系。
在罗文区,如果你有正当的理由,你甚至可以当街开枪杀人,然后说你是精神病,被迫的,只要你证明够多,杀了总统都只判20年,完全视法律于无物!
但在这里,只要给我交钱,你就能买到安心,不管什么原因,闹事的我都折磨死。
这样你就算是快饿死了,你都不敢犯罪。
没有什么狗屎法律流程,不管大罪小罪,老子当天逮住,当天抓走,当天折磨,折磨到你不敢犯罪。”
格罗斯越说越起劲,对自己的这种原始办法颇为自信。
抛弃文明,抛弃法律,抛弃城市化,这种办法也只有在北海区这种落后的地方才能行得通。
因为这里没有资本,没有政治,衡量人的力量的方法就是暴力。
同样如此,如果你在汉华区后台够硬,你也可以自己立规矩,在罗文区足够有钱,也可以自己立规矩。
可有时候现实巨操蛋,你想要维护自己的正义,你就必须要有那个资本。
而你要得到那个资本,你就必须屈服于现实。
好比你是一个弱智作者,你写自己想写的东西没有人看,必须得商业化。
写完商业化了之后,就会发现自己被抬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你靠这个发家,你的受众都是商业化的人,此时在放弃,不是推倒重来那么简单。
那些你做过的坏事,你所融入的现实,会随着你的唾弃一同向你捅刀。
贪官就算举报了贪官,他也是要坐牢的,黑帮就算逮捕了黑帮,也不会变成好市民。
想要得到的太多,而愿意牺牲的又太少,不渴望得到就不需要放弃。
所以李维无欲则刚。
“所以啊,李维,在今天这个环境下,警察能做的事情其实是很少的。”
格罗斯沉默了许久,用十分凄凉的语气像是讲故事一样说:“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的人,可能他自己就最先被金钱拿下,也可能她第二天变成你要缉拿的通缉犯。
很无奈的,你是警察,也是人,领导跟你说这个是正义,你就必须得点头,不然一家老小没饭吃。
以前的我也很无助,可我是个警察。
我不能跟任何人说,不然呢?打电话报警吗?
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会发现什么正义都是狗屁,警察和打手一样,甚至和歹徒一样,都是为了全家老小吃饱饭在奋斗。
我有一次抓到一个小偷,问他为什么要偷东西。
他反过来问我一句,假如我吃得饱穿的暖,谁愿意当个小偷?
我问他,你不能找个班上吗?
他问我,哪里有不需要学历和资历的工作可以把女儿的学费,房子的贷款,父母的赡养都解决的工作?
是的,我不抓他,我没饭吃,他不偷东西,他没有饭吃,我们本身是在争夺这份饭。
李维,你得明白,正义是有钱人的精神娱乐品。
有钱人在超市里偷了东西发到网上大家也不信,穷人正大光明的买还要去担心收银员怀疑。
没有背景的人到处借钱叫非法集资,有背景的人可以在灾情捐款里把这合法集资“去向不明”。”
格罗斯说的很激进,他的语言若有所指,正在指向他最终的目的。
“这不是法律能解决的,法律什么都做不了!警察更是无能为力。
有的人弃医从文,有的人投笔从戎,那么多的伟人都没有做到,世界依旧变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可曾经有一个时期,那一代人为了理想而奋斗,不论贫富,不论阶级,尽管物质生活匮乏,但那一代的精神生活,即便是放之于整段帝国历史也绝无仅有。
社会人文,进步人文,自由人文,那是一个思想百花齐放的年代,一个和而不同的年代,而绝非是今天这样在大交融之后不伦不类的杂种。
你们的社会主义不见了,更多的变成了资本主义的东西,罗文的资本主义也不见了,甚至开始变得有些封建起来,和中央区的贵族们搭上了边。
更何况是我们?斯克墨人更是已经变得体无完肤,大家都在向中央区看齐,宣传着毫无营养的精神娱乐品。
在那些中央区的短视频里我们感受不到发生于汉华山村的苦难,看不见在北海贫民窟的生活,听不到罗文少数人的声音。
我们只能看到高楼大厦,一遍又一遍宣扬着的美好,还有那些明星们展现的软弱。
我们需要真正的领袖!我们想要回到那个时代!”
李维敏锐的察觉到了他最后一句话里隐藏的信息:我们。
但那已是昨日,难道真的要开历史的倒车?
前进还是后退?
李维不知道,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麻木让他失去思考的习惯。
毫无疑问,格罗斯说的话虽然裹挟着很多情绪,但有些是对的, 可问题在于现在所诞生的一切正是人民所需要的,是繁荣昌盛的现代社会所诞生下的必然产品。
“李维,加入我们吧,帝国在如此混乱的环境下,早已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如今双极人愿意帮我们推上最后一把。”
帝国站在悬崖的边缘。
那些旧日的虚影将它团团围住。
人文主义已经有数个世纪毫无进展,然而科技的发展速度却在越来越快,人们的生活日新月异,精神文化却在不断后退。
劣质抽象的娱乐产品,简单快捷的生活方式,无需动脑的文学影视。
脱离生产和实践的人甚至连五谷都难以分辩,而学校里却根本没有任何价值观教育,于是思想开始脱离实践和理论,甚至脱离思想者本身,走向一个虚无的高度。
那些原始的东西从历史的垃圾堆里爬出来,沿着悬崖向上攀爬。
帝国必须要做出决策了。
因为审判日,就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