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这个家伙几乎不像是个人类,仿佛有超人般的体质。
这一点体现在他想睡的时候就能睡,哪怕震爆弹在耳边爆炸了,他照样能睡。
想醒的时候一定能醒,跟开了死亡抗拒的挂一样,哪怕是用药强制睡眠也能强撑着快速醒过来。
这和体质,训练,基因没有任何关系,没人知道李维是怎么做到的,但我能保证这是一本科幻文。
分线叙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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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面封锁的第2天。
这次醒来的李维什么都看不到了,因为医疗器具和绷带把脸盖满,氧气都是通过管子直通肺部。
尽管如此,李维仍然从安静的环境中感受到了异样,这是一种直觉。
“医生都说你醒不了,但我知道你会醒,所以这个病房里只有你和我。”
熟悉的声音。
来自斯克墨区的大汉漫不经心的用“刑具”削苹果,手法格外精细,没有浪费任何果肉。
李维的声带被管子占住,骂不出来,不过他也没那个心情去阐述他的梦了。
除了极端情况,李维一般是懒得动脑子去想事情的,这导致他的情绪和思想几乎是麻木的。
这有利有弊,往好的方面想,作为一名三观尚不健全的少年,任务内容却都是一些反人类的东西,他还不得不做。
所以麻木帮助他度过了这么多年的道德折磨。
“放宽心,叫也不会有人听到的,更何况我没打算做什么,为了到你面前,我还给领导做了不少保证,花了不少钱呢。”
啃咬苹果的声音传来,格罗斯咬了一大口,吃完了才慢条斯理的说:“拜你所赐,我被停职了,真的是,领导让我来给你道歉。
最重要的是让我给你解释,就是那个让你泼脏水给双极人的事,是我瞎编的,是不存在的事....虽然我不这么认为,你怎么想是你的事。”
李维懒得回应。
“emm....你说不了话,我干坐着也无聊,那么我就代表你接受我的道歉,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那我们就开始正题吧。”
格罗斯自说自话,李维选择睡觉。
“昨天你已经经过了我的考验,看得出来,你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也不在乎世俗的利益,你和我们一样极端。
我知道你不服我的做法,可你觉得如果你是我,你会做得更好吗?
我知道你平时维持秩序的手段,打残,打死,其实比起我来好不到哪去,我也听说过,你有自己所坚持的正义和原则,但那太幼稚了。
这个世界上即便是真理都会因时制宜而改变,连理想也会被抛弃,没有一个灵活可以变动的底线,在这个世界上是活不下去的,就更别谈保护别人了。”
格罗斯沉默了一会,去给予李维充分的思考空间。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听着就行,我不是在为我的行为辩解,也不祈求你的原谅,只是一些感触,可能我们之间会有一些思想的共通。”
“我先下个结论,我没有错,即便有,我也不承认。
作为警察,这些年我感触最深的就是执法权的无力,法律是很难帮助到底层百姓的,我们谈的不是普法的问题,而是执行的问题。
比如一个上门收债的打手,假设他毫无官方背景,没有黑道后台,没有警察包庇,但他可能今天晚上就能拿刀子捅死你。
但是警察还得按照法律,拘留,调查,取证,等等一系列措施,然后一审二审,甚至还能保释,你觉得平民百姓会更怕谁?他敢报警吗?”
模糊嘶哑的摩擦音从李维的喉管中挤出:“所以...你..选择以暴...制暴...你觉得...这...就是我的正义?”
格罗斯不置可否,拿起下一个苹果削起皮来。
“你觉得作为一个警察是为什么服务的?
为当权者,还是弱势者,还是大多数,或者为自己?
我25岁在斯克墨国民自卫队服役,后来退役并入了警察系统。
我见过见义勇为的人被歹徒的刀子捅,然后歹徒跑了,英雄进了医院,高昂的治疗费从法理上讲只能找歹徒要。
受助者没有理由承担医疗费,可歹徒跑了,英雄能找谁呢?
然后就是一个家庭被拖垮。
我见过在农村的孩子被人威胁,被贩卖,但我无能为力,因为跨区域执法是“违法的”,我没有那个权利。
如此度过的5年,作为汉华人,你应该很清楚,从通历760年帝国重组以后,宣传语从来没变过,但我们的生活却在改变。
国家的主人在公交车上忍受着拥挤,人民的公仆和他的司机却坐着专车四处应酬。
至少我所想要的社会不是这样的,我们需要更大的平等,没有政府没有法律,没有剥削,人人自由,像你一样的侠客的生活方式,这不是很好吗?”
李维没有说话,格罗斯以为他是默认了,其实李维是睡着了。
但他真睡了吗?
如睡。
“我不知道你心中的警察是什么样的,你是汉华人,那我们就从汉华区说起。
就我所了解的,我的很多汉华同事和我讲话的时候都喜欢先谈立场,再谈现实。
仿佛不管我要做什么我都要思考,我是一个帝国人,一个警察,思考职业道德,历史使命。
然而当他们自己做决策时又犹犹豫豫,畏首畏尾,后来在我的了解中,我知道了一个词:人情。
在你们那边,山村被拐卖的女人好不容易跑到镇上报警,发现镇上的警察居然是村长的侄子。
侄子会把叔叔送进牢里吗?不会,除非他不想在当地混了。
要知道汉华区大部分地区都是家族谱系构成的小村镇,一个人扎根的小镇基本上半辈子就那么些人,为了一个外人去得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去面对乡村小社会的口诛笔伐?
人情,往往大于人权,公论,往往大于公平。
同样都是包分配,为什么汉华区寒窗苦读20年的高材生进不了烟草局,专科毕业的却可以直接顶岗进入。
这样的社会中,这个和那个有关系,那个和这个有关系,错综复杂的人情,交警拦路查酒驾,一看,你和我们队长有关系,直接放走,这再正常不过。
这在外面当然是你们汉华人引以为傲的骄傲资本,是民族团结的象征,是为人民服务的表现。
但是人情味不适合警察。”
李维作为汉华人,他自然很清楚汉华区的是什么样子,好,也不好。
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在汉华区你可以开种族歧视的玩笑,比如这种人长的黑,那种人极霸短,开历史的玩笑,比如这个民族爱投降,那个民族挨核弹。
汉华区很包容,言论自由,思想开明,可以开刻板印象玩笑,开性别对立玩笑,开明星玩笑,开伟人玩笑,开职业玩笑,你可以一棒子打死一个国籍,地块,职业的所有人。
但你绝对不能开口的就是和汉华有关的玩笑,不管是历史名人,民族发展,历史背景,政治政策,国际形象,不管这个东西是或者不是,你就是不能说,说了就会...
一切以民族利益为主,煽动民族仇恨,几乎演变为一种沙文主义。
但汉华区不是沙文主义,这一点很容易区分。
其他区往往是在电影中以反派角色,喜剧真人秀中开玩笑等方式,慢慢制造刻板印象,即便是官方也会出台许多带有歧视性的法案政策。
但汉华区不同,汉华区几乎是两极分化严重,上层的决策方不参与这种讨论,严肃且和谐的对待所有区的人,从新闻联播的政策到实地落实的法案,都不带有偏见。
但下层的人不同,这一点尤其体现在网络文学和短视频平台等人多的地方。
比如这世界上可以有爱民族的汉华狗,爱民族的汉华鲨鱼,可以有经典踩一捧一比如:罗文女人为什么喜欢汉华男人?
在很多汉华兴起的国运流网络文学和都市文,甚至玄幻文中也是外区人以冷酷无情,自私自利还脑残的形象出现,专门用来嘲讽主角,然后被打脸。
上层宣扬着自尊自强的爱国主义,下层传达着以牙还牙的仇恨教育。
汉华人的祖先用血将坏人赶跑,但他们的后代却正期望着变成坏人进入他人的地界,把洗劫抢掠,大屠杀,通通再做一遍。
同时汉华人也发明了一种新鲜的东西叫做“不谈事实,先谈立场”。
他们擅长把一件具体的事件上升到典故的高度,然后用早已有结论的是非判断,去证明这件具体的事情是错的。
而如果你反驳举个例,他们就会说你钻牛角尖,并且将语言的抽象程度继续抬高到哲思,甚至到已经完全失去逻辑的抽象语言,比如:“闹坛是这样的”
通过类比代替论证,通过人身攻击来证明事件的对错,将话题引向死胡同。
李维没有说话,他不认为这有什么,事实上几乎所有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
汉华人搞歧视,说的就好像其他区的人不搞歧视一样,用对汉华人的刻板印象去批评汉华人搞刻板印象本身就是搞笑。
一个人可以讨厌狗,讨厌猫,讨厌甜豆腐脑,讨厌香菜,为什么不能讨厌一个国家,一个种族,一个事件?
李维活的很清醒,所以他懒得说话,也不会试图去说教,去辩解,去教别人怎么活。
就像帝国政府,所有人都觉得这个联合着多种意志的政府不伦不类,腐朽黑暗。
但其实李维知道,帝国并不是一个概念就能概括的,它不是母亲,也不是暴君,而是一个由无数个体构成的冷酷的决策机器。
李维不会因为一个人日了蜥蜴而去类比这种人都喜欢日。
人都有毛病,汉华区是这样,罗文区是这样,中央区又何尝不是?帝国是这样,双极又能好到哪里去?
李维只相信自己。
格罗斯没停太久,他开始讲罗文区的贵物警察,一个比人情更操蛋的玩意——人权。
李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抱怨这些。
为了获得理解和认同感?
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为什么要如此刻意的讲述,对帝国的执法抱以如此大的怨念?
结合奥伯龙的混乱,双极人动手的时机,邪教分子,民族极端分子,齐聚一堂。
李维隐约察觉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