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环手中捧着一个外形大气庄重,做工精美复杂的钿漆首饰盒,里面装着一只镶嵌数枚宝石的金钗,形状栩栩如生,步摇金光闪闪,纵是杨玉环出身官宦世家,也没见过如此宝物,看起来就价值连城。那钿盒榫卯严密合缝,金嵌彩贝完美无瑕,杨玉环无功受禄,只觉得这皇恩浩荡来得好不现实。
回到王府,她本想与夫君说说骊山之行的境遇,却听管家对她说,寿王繁忙,让王妃自行休息,勿要多扰。
杨玉环在王府内行走,渐渐地,感觉下人对她的态度都变了。有的离着很远怕与她见面就改了路线,有的迎面碰到,低头行礼,并不正眼看她。杨玉环心想,许是王爷冷落我,下人也跟着疏远吧,谁会与失宠的王妃多说一句话呢。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年幼时和姐姐们一起在院子中玩耍,那时光已经久远到模糊不清,她甚至想不起来姐姐们当时的容颜。
她身边已经没有故人了。跟在她身后的,是从小伺候寿王长大的婢女,想必自己一举一动,寿王早已知晓,可是自己做错什么了呢。
十几年前,叔父将她带回洛阳,从那时起,她便是一个人了。
她早已习惯待在别人家里的孤独,早已习惯别人睡去以后的黑夜,早已习惯别人对她的想法并不重视的感觉。
她不表达,不代表她没有烦透了这早该被千刀万剐的生活。
一个寒风萧瑟的清晨,农户圈里的公鸡早已扯着嗓子打完鸣,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的颜色,寿王府后门门口,一辆马车在雪地上留下笔直的车辙。
杨玉环接到圣旨的时候,她平静得跟她衣服上的花纹一样。寿王所有纷繁复杂的心情都凝结在他拧紧的眉毛之中,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他甚至没有送杨玉环离开,他只是拂袖而去,找地方吞食自己的无奈和无能去了。
杨玉环临行前,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最后看了一眼寿王府那棕红、厚重、庄严的大门。
还会回来吗?还需要回来吗?还有必要回来吗?还有机会回来吗?再回来,我以什么样的身份跨入那高高的门槛呢?
算了,往日不可追,便不追了。人活着,总要往前看。
马车向前飞驰,风吹车帘,她看到道路两旁的树迎着她也在奔跑。是啊,自己不能活在过去,不能活在自怨自艾之中,要奔跑,要奋力地争取更好的未来才行。
李隆基问高力士:“人到了吗?”
高力士道:“回皇上的话,太真观的人还没有传来消息。”
李隆基道:“他们人手不足,办事不力,你差人过去看看。”
高力士知道皇上这是着急了,连忙说道:“遵旨,奴家这就去办。”
李隆基又道:“先回来, 过一个时辰再去。”
高力士躬身道:“遵旨。”
李隆基第五次问高力士时辰的时候,下人来报,杨太真(指杨玉环)已到太真观,正在为其准备剃度仪式。
高力士问:“陛下,您去不去啊?”
李隆基道:“我去好吗?”
高力士道:“没什么不妥啊。”
李隆基道:“还是不去了吧,你告诉他们,仪式正常进行,不必等我了。”
高力士心说哪有人在等你啊,回复道:“遵旨。”
半个时辰以后,高力士随李隆基登高楼,远眺太真观内的场景,由于太远,什么都看不清楚,也见不到杨太真本人,只隐约看到一群人围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李隆基碍于面子,无法踮脚探身,眯着眼细看了半天,无奈地对高力士说:“你命工部侍郎午后来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