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房间里,暖色系灯光映得人更加温和,周笑笑抱着腿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团团包围着她依然没有让周笑笑感觉到安心,反而在暖和过来之后,更多的是好像被冻伤的感觉,手指不住地颤抖。
傅知行倒了杯温水,看她手指的样子,他直接轻柔地喂她喝了口,略带薄茧的手指擦过周笑笑嘴角的水渍。
傅知行看着她失神的样子,觉得她不只是被吓到,无论她想到什么,傅知行现在只想陪着她,抱着她。
周笑笑揪着傅知行的袖子,闻着他怀里淡淡的檀香味,稳重又安心。
周笑笑不记得她是怎么回房间的,她木的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就那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觉躺在自己房间里,身下是淡香柔软的床垫,盖着充满阳光的被子,是傅知行昨天刚晒过的,混杂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很怡人。
她下巴埋在被子里蹭了蹭,眼睛眨巴眨巴,虚空地看着黑暗里的空间。
“咔嚓”
木门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一束光顺着门缝钻进来,周笑笑不适地拢着被子遮光。
她再次睁开眼,看见了被傅知行特意调的昏黄色的光,此时光晕染着他高大的身影,一同撒入房内,那一刻,对于光,周笑笑认为有了具象。
总会有人,不止爱你的快乐,爱你的光鲜,也会爱你生气的样子,也爱你耍小脾气的样子,无论面对多少种选择,总会有人把你放在第一位,总会有人踏着月光奔你而来。
周笑笑等到了,她的月光,在这儿。
*
傅知行半坐在床边,喂她吃了几口他做的面,清淡得暖胃,晚上周笑笑什么都没吃,就失神地坐着,状态不太对。
傅知行掖了下她手腕的被子,把露在外面的纤细的手臂放进被子里,暖烘烘的,女孩子不知道梦见什么,眉毛紧蹙,他抬手轻抚,微叹一声。
周笑笑的确做了梦,只不过,和之前支离破碎的梦境不一样,她看见的是她的一生,又或者说,在另一个时空里,“她”重复经历着穿回1999年,每件事情都不一样,她没考京大,反而上了舞蹈学院,周少楷和刘蓓蓓在一起要晚一些,自己和傅知行也是在大学时候偶然相识。
梦里的“她”也在撮合父母,只不过好像更加谨慎。
在一次宁安俱乐部聚会的时候,她不慎被人堵住,对方一直在追她,不顾她反对想要确定关系,这时候,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拦住那人,仅仅是攥着那人的手臂,这一轻微的动作就让那人动弹不了,在一边叫唤。
周笑笑凝神望了眼,身边满是清冽的松香味道,像是五感贯通一样,她抬眼看见了傅知行。
就这样她们相识,之后,她见识了傅知行冰冷的一面,不曾对她展露过。
“傅知行,怎么,才几年?忘了?”
流里流气的几个男的满嘴脏话,“你老子把我们送出去就完事了?怎么办,我真想让人知道,云城高考状元曾经还是要被我们欺负的份儿。”
欺负?
周笑笑眼睫轻颤,她仿佛局外人,看着他们在演剧本一样。
而后,傅知行几个动作,利落的放倒他们,眼神不像在看活物,“你们还真是,一点儿进步都没有。”
傅知行就是这样,基本上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如果招惹是非,他可能会把你玩儿死的那种,无论什么方式。
周笑笑看着傅知行面对“她”的温柔浅笑,他们在毕业典礼上的轰动一吻,在大漠无人之境的拥抱,在她熟悉的地方散步,好像是,割裂时空里,幸福的一生。
周笑笑梦着也忍不住吃醋那个时空的“她”。
最后的最后,俩人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在拍摄婚纱照的时候,周笑笑看见,“她”穿着一身洁白的礼裙,白纱层层叠叠,轻纱弥漫,一字肩,灵动又飘逸,周笑笑梨涡浅笑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傅知行,她的爱人。
倏尔,画面一转“她”躺在病床上,氧气罩盖着她半张脸,白皙红润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傅知行无声地坐在一边,认真的看着她,眼神逡巡,从额头到鼻子,从眉毛到嘴唇,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嵌在脑子里。
周笑笑看着画面,骤然心一缩,她抬手捂住左胸口,仿佛针扎得痛。
傅知行脸上带着笑,嘴里轻轻哼着什么。
周笑笑满面泪痕,但她已经感受不到,她走近,听清了,他在唱歌。
“月儿清,风儿静…”
仪器出现波动,周笑笑看见,“她”身体的各项指标迅速上升,而后,床上的女孩儿眼睛缓缓睁开,先是失焦,在看清床边的人后,“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好像在说“看,我很坚强,我没事儿,缓过来了”。
傅知行目不转睛盯着她,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样。
“医生!”
乌泱泱进来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挂牌上都是各科室的主治医师,进来之后,年长的那位看了看床上的人身体数据,对着傅知行轻微摇了摇头,避着床上的人,他们,又都出去了。
周笑笑好像游魂一样,耳听八方
——“主任,真的不行了吗?”
——“回光返照罢了,行了,我们先离开这儿。”
——“真可惜,车祸现场我们看见了,这女孩儿还能坚持到现在真是意志坚强。”
——“哎…有放不下的人吧…”
傅知行嘴角弧度没变,轻声哄着床上的人。
周笑笑看见,“她”笑了一下,眼角一滴泪划落,是不舍,是幸福,是宿命的无可奈何。
为什么她能体会到“她”的想法?
周笑笑明白了,为什么每次梦里她都感觉非常真实,因为,那本就是她啊…
“我的坠子呢?”“她”轻声问着。
傅知行从兜里拿出一条月亮形状的项链
周笑笑立马低头看了眼胸口上泛着光泽的坠子,细细端详,两条坠子仿佛本源同生,辉映着光,有感应一般。
又或者,根本就是同一条,周笑笑不记得怎么得来的这链子,只记得,从自己记事就戴着。
周笑笑看见“她”紧紧握在手里,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说着“她”一定会回来,回来找他。
傅知行红着眼挽留她,“我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我只知道,周笑笑是傅知行的妻子!”
“她”轻笑一声,艰难地吞咽了下,周笑笑看出来,“她”时间不多了。
“她”哽咽轻嗔,“你…唱跑调了…”
傅知行眼眶变红,泪花即刻蓄满,听懂了,“她”已经到最后了。
但他还是笑着,“那你教我好不好?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会,就是唱歌不行。”
“她”费力地擦去傅知行眼角滴落的泪,“臭美…”
有点呼吸困难,像是跑了很久一样,“她”说:“看你的求婚创意不错,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唱给你听…以后,你唱给我…哄我睡觉…”
“她“笑得灵动,好像一个调皮的孩子。
傅知行哽咽地应了声。
空无一人的ICU里,嘀嘀嗒嗒的仪器声音,没有掩盖女孩子轻柔的歌声
“——月儿明”
“——风儿静”
“——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
女孩儿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擦泪的柔嫩小手垂到大手掌里,而后合上,用力,像是保护珍宝一样,小心呵护。
“——叫铮铮 琴声儿轻……”
有点低哑跑调的歌声代替,傅知行温和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不舍又眷恋。
傅知行嘴里呢喃着:“把你哄睡着了,爷厉不厉害?”
无人应答他
他也不停,自顾自地说:“就睡一会儿,好不好?”
“到时候睡够了就起来,允许你多赖床5分钟,像平常一样……”
没人和他撒娇,说一句又一句,睡会儿再睡会儿,给5分钟
因为他知道,没有半个小时,这姑娘绝对不起来。
但现在,傅知行握着瘦削的手,认为这五分钟,可能是一辈子了……
“嘀嘀——”
显示器上,一条红线由波动到静止,仿佛怕惊扰了病床上的人,不再有一丝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