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妈妈…”
对面女孩儿软糯的声音从电话声筒中传出来。
“笑笑，我是一个好妈妈吗？”
刘蓓蓓头埋在被子里，另一只手抓着床单，皱巴巴地又拿手指抚平，直至平整。
另一头的周笑笑躺在床上，看着漫画书，这两天傅知行醒了，给他念了好久的书，自己都想不起来，漫画书还剩好多画。
“是啊，未来你是非常非常非常，非非常常好的妈妈。”
周笑笑趴在床上，小脚翘着，晃晃荡荡，“你会在我数学不及格的时候带我吃好吃的，奖励我又活了一天有你在家，我真的是野猪吃得了细糠，你陪我一起打扮，一家人整整齐齐。”
“还有，妈妈…我爱你们。”
车祸之前，要说周笑笑最遗憾的事情，那就是没有亲口对父母说一声“我爱你”，爱意的表达不仅体现在行动上，更直白的是包含在言语里。
是个好妈妈就好…
“妈妈，你是不是睡不着啊？”
刘蓓蓓嗡声应了句“嗯”
悠扬婉转的曲调传出来，“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
刘蓓蓓轻勾嘴角，渐渐阂上眼睛，心思从未有过的平静。
周笑笑唱着唱着眼皮沉重，“吧嗒”封面写着《霸道宿管别爱我》漫画书合上，声音渐停。
刘蓓蓓轻声道：“晚安，宝贝。”
晚安，笑笑说，是我爱你的意思，那么，笑笑，妈妈爱你。
*
傅知行自醒来后，董其昌问了几句当时场景，他记性好，把在场的每个人的脸指认出来，期间还笑着和周笑笑闹了会儿。
董其昌例行完公事，有些后怕地说：“你小子，你知道面对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吗？稍有不慎，你小命都没了！”
傅知行啃了口苹果，“当时确实怕，这不是作为云城支队队长的外甥，不能丢人嘛？”
董其昌“哼”了声，“这次，你才是死里逃生，醒来一帮人关心，没有家人收尸多可怕？要不然也跟那谁…”
他止住了话头，说了句警局还有事，提步就要走。
傅知行多聪明啊，神情也不再懒散，他正色道：“陆玖渊呢？”
董其昌眼神闪烁，摇摇头。
……
4月1日，陆玖渊下葬。
举办葬礼期间，傅知行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要说有，他包了束蓝色桔梗。
四月，云城进入雨季。
微风细雨侧打着傅知行的面庞，一把伞撑了过来。
他没回头，一双柔嫩的手轻轻拂去他面颊上的水珠，也分不清是咸热的泪，还是苦涩的雨。
傅知行抬手包住周笑笑的柔荑，温热的手包裹着她略显冰的手，而后垂下。
一个人难过的时候，可能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但他只会允许一个人靠近他。
有时候无声的触摸，拥抱，比一句“别伤心了”更能止疼。
陆玖渊曾经说过，“暗夜”跟那个烂人组织沾了个字晦气，想要关了，傅知行关闭了那个台球厅。
刘蓓蓓时常关注陆星云的学习，情绪。
周少楷拿自己压岁钱捐了所希望小学，以陆玖渊命名。
周笑笑在玄青寺点了盏长青灯，只燃不灭。
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悼念那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少年。
傅知行收拾“暗夜”二楼那个房间的时候，从床底下翻出一本淡蓝色的笔记本。
是一本数学笔记本，字迹娟秀，清晰工整，知识点详细，逻辑紧密，一看就是心思细腻的女孩子的本子。
后面明显没写完，应该是主人不小心丢了吧。
本子的扉页上写着“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字迹凌厉遒劲，风格迥异，潇洒落笔提笔。
和三个字的名字并排，能想象出，这一行字的主人是怎么翘着嘴角，写下这句话的。
傅知行合上本子，放进收纳箱里，和陆玖渊的东西，一起埋入地下。
傅知行搜集了自己的奖学金以及从小到大的压岁钱、竞赛奖金，不过他留了一半，毕竟是他以后的老婆本儿。
他把卡交给了陆星云。
自从得知陆玖渊的事情，陆家也不吵了，在医院里要到一笔赔偿金，消停了好一阵子。
他看见陆星云哭得鼻头红肿，傅知行本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更何况，他清楚地知道陆玖渊对于他们的态度，但到底还是血浓于水。
傅知行告诉陆星云，这卡是陆玖渊留给他们的。
陆星云当时懵了，抹眼泪的手顿住，她茫然地摇头，“我哥留给我们了一张卡。”
傅知行抬眸，声音有些抖，“…什么，时候？”
“就在他去世前一天。”
傅知行喉结滑动，眼神空渺，看着天边日落西山的天空，紫红色的火烧云吞噬着云城，看着天边剩下的一点月牙白。
他低低地笑了，“你骗我…”
再抬眼，眸底的情绪不复存在，他喃喃道：“哥，天终于亮了…”
*
命运之手随时随地地会把我们攫住，把我们拽入到它永不满足的戏弄中。
周笑笑觉得这些背后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自己向前走，如果穿过来，一切都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那么唯一的变故就是爱上了傅知行…
然而，命运的多舛并不影响生活的平静，高三的生活转瞬即逝。
大家如同梨子与苍兰般清澈而坦荡，
如同候鸟飞进芦苇荡而后却走出一个大人般，一夜长大。
傅知行还是以前那样辅导周笑笑的数学，周笑笑也勉强攻克了数学，短板提上来，成绩直冲前茅。
刘蓓蓓还是平和地学习，不过预报名，志愿她选了京大天文系。
刘母到学校里询问年级主任，“我家蓓蓓是不是谈恋爱了？”
被主任“一棒子打死”，“他立马否认，“不可能！春风就没有早恋的！”
刘母看得越来越严，在外面培训的周少楷莫名躺枪。
那天下午，周少楷把刘蓓蓓拉出教室。
转身，他紧紧抱住刘蓓蓓，“不分手，一辈子不分开，我知道，现在的周少楷还不是最好的周少楷，但你给我五年，不！三年，我一定让你父母满意我。”
刘蓓蓓温柔地笑了笑，轻拍他的肩膀，“不分开，不分开。”
周少楷恋恋不舍地松开她，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孩儿，视线从眼眸游移到嘴唇，他小心试探，轻啄了下刘蓓蓓温热的唇，见她没拒绝，加深了这个吻。
刘蓓蓓毫无章法地回应着。
没想到周少楷这人厚脸皮，想显得自己懂很多，说“你是不是不会接吻啊？我教你啊…”
周少楷揽着她的腰更加用力，尽量往自己怀里带。
刘蓓蓓脸通红，一开始手指搭在他的后背，踏实而坚硬。
不过一会儿， 刘蓓蓓又掐住他的后背，嘴上含糊不清带有几分怒意地嘟囔着，“周少楷，你是不是属狗的？别咬我…”
一吻闭，刘蓓蓓嘴唇亮晶晶地红，她摸着嘴唇，哀怨地看着眼前心虚摸鼻子的周少楷，气不打一处来。
最后，刘蓓蓓脑子里最后的想法
——教什么教
少男少女的恋爱是纯粹的，面临多重压力，他们都选择拉紧对方的手往前走。
终于，在绵长的盛夏，迎来了青春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