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知道从这两人嘴里问不出什么话来，就对任易和林茴暖都做了单独询问。
由于询问未成年人需要有成年人在场，陈念姿在接到电话的不久后也赶到警察局，她陪在林茴暖身边接受询问。
很巧的是，林茴暖亲眼目睹了这两件事，她没有保留地把自己知道的都告知警方。
陈念姿听着她的讲述，不由皱了皱眉头。
任易的家庭情况这么复杂的吗？
另一间询问室，任易也如实告知警方这两件事的情况。
他说完，一个年轻的女警察问他：“为什么你母亲任千雪会叫别人结伙殴打你，你知道原因吗？你自己的猜测也可以说一说。”
任易沉默了一会，启唇缓缓道出一声：“不知道。”
除了大家都看得见的事实之外，其他的，他不想说。
他确实不知道任千雪什么时候对他恨得这么深切了。
他更清楚的是，她对他做的那些，他都无法通过法律手段让她得到惩治。
被打得最频的那几年，有一次他偷偷溜去一个黑网吧，用身上仅有的零花钱开了一小时机。
年幼的他在乌烟瘴气的网吧中显得格外特别，不过没人在意他，每个人都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中。
他四下张望，见没有人看向他，终于如释重负般在键盘上一字一句敲下——
家暴孩子如何判刑？
权威搜索引擎给他的答案是：
“家庭暴力本身不属于犯罪，如果没有造成受害人轻伤以上伤害，一般不构成犯罪，通常不会被判刑；造成轻伤以上伤害构成故意伤害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造成受害人重伤以上伤害，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任千雪对他的殴打绝对没到让他重伤的程度。
即便是造成轻伤伤害了。
他告了她，她坐了牢。
那他呢？他怎么活下去？
也就是从这天起，任易不再有通过法律来制裁任千雪的想法了。
他偷偷练散打、赚钱，在任千雪看不见的地方强大自己，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彻底摆脱她的控制。
女警察有自己的猜测，也有意帮他。
于是又问：“你母亲是否有过伤害你的行为，比如打骂、关禁闭、捆绑、冻饿、有病不给治疗、强迫过度体力劳动等方式。”
任易掀起眼皮，看向女警察。
好巧。
这些招数任千雪都对他使过。
但他依旧摇头，说：“没有。”
女警察和男警察对视一瞬，问出最后一句：
“你母亲是否有对你进行肉体上、精神上的摧残折磨？”
“没有。”
这些事情，烂在他心里就好了。
询问无果，警方最后只对任千雪做了口头教育。
而光头男一行人，只需要被拘留十五天。
谢主任得知这个结果，显然不是很满意。
但也只能这样了。
时候不早，隔天是周末，谢主任也没有再耽误他们时间。
叮嘱了句，“陈老师，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陈念姿点点头，目送谢主任离开后，忧心忡忡看着身旁两个孩子。
“林茴暖！为什么不告诉妈妈！”
她很少叫林茴暖大名，这次却不一样，遇到这么危险的事情居然提都不跟家里提一嘴，她实在后怕。
林茴暖不知所措，“妈妈你别急啊，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嘛。”
她拉着陈念姿的手晃呀晃，想要通过撒娇来让妈妈消气，却被陈念姿一把拍开。
早知道任易的家庭环境这么复杂，她是绝对不会让两人玩到一块去的，随随便便就是拿水管互殴，太可怕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路灯在地面上晕开一圈圈橙黄，三人立在警察局门口僵持着。
任千雪正好在这时走出来，经过时一眼也没分给他们，挎着包走得妩媚动人，好像刚刚在里边接受警察教育的人不是她。
陈念姿看着任千雪走出警察局大门才收回视线，她丢下一句“回家”，自己走在前面。
林茴暖知道自己不该遇到危险都不跟家里说，让妈妈为自己担心，她知道自己错了，只能乖乖跟着陈念姿走。
走到半途又回头看了任易一眼。
他插兜站在那，朝她笑笑，笑意不达眼底。
林茴暖看得出来他并不开心。
陈念姿驱车经过任易身旁，摇下窗户对他说：“家里要是不安全的话，找个别的地方住吧。”
她也实在可怜这个孩子，明明如此优秀，怎么摊上这么个妈呢。
任易点头，“您放心，我会的。”
......
回家的一路上，陈念姿一言不发，林茴暖大气不敢出，像只小鹌鹑般无助。
回到家，刚入玄关，坐在沙发上的林得燊起身走过来。
他刚在微信上简单了解了下情况，却不知道母女俩现在这种僵持的状态是为什么，问：“怎么回事？”
陈念姿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他也大概猜出了一二。
他搂着陈念姿的腰把人带到沙发，身后另一只手招了招，示意林茴暖快上楼。
林茴暖接到信号，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向楼梯，此时此刻她真希望自己能隐形，最好是没有任何存在感。
“站住！”
一声怒喝，林茴暖站直在原地不敢再动。
陈念姿是真的生气了。
她把林茴暖养到这么大，从来没让她受过一点伤、经历任何危险，现在因为一个任易，她居然把自己放到这种险境中。
她后怕得流下眼泪。
父女俩见状，不敢再打什么手语了，赶忙凑到陈念姿身边承认错误。
“妈妈，我知道错了，您别哭啊。”
“妈妈，我再也不这样了，我以后遇到危险一定第一时间跟您说。”
“这次实在是特殊情况，而且我知道自己没有危险的，我才没告诉您。”
“任易他处境很艰难，我那时候不帮他他就真的惨了。”
林茴暖滔滔不绝说出这么一段，陈念姿却哭得更厉害了，把林得燊心疼得不行。
“暖暖，你别说了，你回房间去吧，妈妈我来哄。”
林茴暖担忧地看着陈念姿，一步三回头走到楼梯口，就听见陈念姿说：“因为任易你就把自己的安危抛到脑后吗，你知道妈妈多担心你吗！”
林得燊轻轻拍她的背，不停安慰：“好了好了，老婆，暖暖这不是好好的嘛，我等下教育她一顿，她以后一定不敢了。”
陈念姿不理他，起身走向餐厅，林茴暖和林得燊就这么遥相对望，完全不懂陈念姿要干嘛。
半晌，餐厅传来一声：“都过来吃饭！”
两人松了口气，乖乖走去餐桌旁坐下。
这顿饭吃得各怀心思，为了哄陈念姿开心，父女俩都心照不宣地比平时多吃了一碗米饭。
吃完饭，陈念姿径直上楼，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们。
林茴暖向后瘫倒在餐椅上，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实在撑的不行，“老林，你可管管你老婆吧，生这么大气对身体可不好。”
林得燊瞥她一眼，“你到底干嘛了，让你妈这么生气，我可从来没让她气成这样，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解释。”
林茴暖两眼一黑，“不是吧，又来一个。”
她从头到尾讲述了整件事，把刚刚在警局说的那些又复述了一遍，累得不行，拍拍屁股不想伺候了，“我去洗澡了。”
林得燊无奈笑了，这都什么事啊，一个两个的都要他来哄。
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他又做错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