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把他的衣服拿过来,他会不会没穿衣服。”
珚用手捂着眼睛,又忍不住打开手指,在指缝间偷看。
在一阵白光中,他变成了人身,平躺在冰面上。
珚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给他拿件衣服,只见那蛇皮,竟然也开始变化。
蛇皮变成了白色的衣袍,覆在他身上。
穿好衣服后,他醒来了,慢慢起身。
“阿繇。”
珚十分兴奋,她的阿繇终于回来了。
她曾经很多次幻想,等阿繇回来,她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她不是珚,她叫沐颜。
“你不要喜欢珚了,喜欢我好不好?”
他终于回来了。
腿脚麻了,她跑得太快,脚下一滑便往前扑倒,心想,好糗,竟然再次见面,她就摔个狗吃屎。
脸正要接触到地面,一股温柔又强劲的力量拖住了她。
“契约解除,阿繇的力量果然恢复了。”
变成人身后的他,也长大了。
银发白衣,高挑俊雅气宇不凡。
他的五官变得更加轮廓分明,更添几分凌厉,从前他秀美中还透着几丝温和,如今只剩下精致美艳,周身气质也变得冷冰冰。
连带着眼神也变了,变得冷酷,瞳孔也是那种能将人吸进去的深蓝。
连个头都长高了一些,珚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他成年了。
“阿繇。”她轻声唤他。
他没反应,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强烈的不安,侵袭着珚,她感觉到他不一样了,除了外表,他的内心也变了。
他,不认识她了吗?
他忘了她?
珚很难过,很想开口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最后还是没有开口的勇气。
俩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
相繇面无表情,珚脸上带着惊慌。
良久,相繇走过来,珚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心里狂喜。
他还记得她。
可相繇的眼底,依旧没有温度,如同那寒冷刺骨的海底。
他走到她面前,没有停留,而是从她身边径自走了过去。
珚原本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如今像被人打了一拳,隐隐地疼。
相繇向着那极地之巅走去,珚也跟在后面。
俩人相隔数步,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
好几次,珚差点摔倒,相繇也没有回头。
珚只得忍住疼痛,加快脚步跟上他。
极地之巅的冰山上,有九命相柳的银色弯刀。
他果然是去取那刀。
拿到刀之后,珚觉得他周身的气质,又发生了变化。
虽然他是背对着她,可她还是感觉到他变得更冷更狠,也更强。
他抚摸着刀,又看了看那冰山,最后慢慢回头。
回头的那一刻,珚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她猜测了很多次,相繇和九命相柳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亲戚?
父子?
还是同族。
但从来没想到过,他们是同一个人。
眼前的相繇,不应该说是相柳,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相繇的气息,陌生得让她不敢接近。
他缓缓回头,脸上已经戴着那银色面具,上面花纹精致,遮住他上半张脸。
寒风吹过,吹起他的衣袍,这样子,与流光镜中记录的征战中的九命相柳,一模一样。
“你是,相柳?”
他没有说话,又转过头去。
“相繇呢?他在哪里?”
珚还无法接受相繇变成相柳的事情,带着哭声,迷茫地问。
“从来就没有相繇,只有相柳。”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比相繇更加低沉有力,甚至更富有磁性,更好听。
可珚,只想要相繇。
她想起相繇问过她好几次,是不是真的想要他解除契约。
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解除契约后,会变成相柳的事情吗?
他早就知道了自己就是相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难怪,他一直不太想接触契约。
珚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心态,契约是她强行让相繇解除的,如今相繇不在了,也是她自己一手促成的。
她能埋怨谁呢。
“那契约……”
“解除了。”相柳说,声音淡淡的。
“那就好,那,我走了。”
珚心里有万分的难过和不舍,可眼前的人已经变了,自己也没有了留下来的必要。
相柳没有留她,说了句:“好。”
眼前的人侧身对着她,眉眼低垂,那浓密的睫毛透着阳光,像金色的蝴蝶。
珚呼吸一窒,心头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原来,相繇早已经钻进了她的心里。
原来,他消失的时候,她会这般疼痛。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相柳终于扭头看她,痴痴望着她的背影,目送她一步步走远直到消失。
他的脸上不再是冰冷的疏离,而是无限温情,目光闪动着,里面有浓得化不开的不舍。
他没有忘记她。
只是珚没有再回头,没有看到这一切。
在珚的心里,东西变了那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她不会再要,人也一样。
既然不是相繇,珚也没有跟在他身边的必要了。
他不是相繇,就算她再不想离开,也不得不离开。
相柳没有说话,珚自己收拾了不多的几样东西,离开了极北之地。
毛球去取灵草了,他本来就是九命相柳的坐骑,自然还会来到他身边。
那些灵草,就当送给他的礼物吧。
当回报他作为相繇时,陪伴过自己的补偿。
珚忽然有些后悔。
她想自己如果自私点就好了,不要带他解除契约,那他就会一直是相繇。
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相繇。
如今,一切已经无法回头,相繇消失了。
谁能想到,已经死了几百年的九命相柳竟然还活着。
一路上,珚其实内心还是有点期待,期待他忽然追上自己,说其实他们都是同一个人,相繇就是他,他就是相繇。
他们还能做朋友。
可她一次次停留,一次次回头,后面不但没有相繇,也没有相柳。
他们终究走成了陌路。
也好,她本就是不是神农珚,待回家,做回自己,就当这一切是一场梦。
到客栈时,珚拿出那本《神农战事实录》,这本书,她已经看了许多遍。
她斜靠在窗边,将这本书又看了一遍,里面有关相柳的部分,反复看了好几次,都能背了。
之后,走的时候,她将这本书留在了客栈的桌上。
本来她想将那混沌簪一同留下,犹豫了半天,还是有点不舍得,就又收在包袱里。
在外面晃了这么一百多年,珚觉得累了,打算回家,可又觉得这样丧气地回家又觉得很失败,决定在先随意逛逛,待心情开心起来再回家不迟。
相繇变成蛇身之后,钱财什么的,自然交给她保管了,后来走的时候也忘了还他。
珚拿着他的钱,入住了神农氏最大最豪华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