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女子端着药碗,警惕的视线扫过周围的每一个人,落在殷迟凌身上时,陡然凌厉起来。
不过很快又暗了下去。
这个蠢货,估计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应该不是他出卖了她。
她很快就摸清了自己的处境,淡淡地看着慕时韫和季澜溪,
“你们想从我嘴里问出来东西是不可能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慕时韫看着她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那种熟悉的感觉更加强烈,但是他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这双眼睛。
季澜溪道:“你要杀要剐都可以,你腹中的孩子呢?”
女子先是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你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而且有先兆流产的迹象,要不是遇到了我,孩子根本不可能保得住,你现在的状态也很不好,离了我的药,不出三天,他就会离你而去。”
女子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低头,僵硬的手指轻轻抚上了小腹的位置。
难怪她从昨夜开始就一直腹痛难忍,原来是因为,她有了孩子。
那一晚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进了她的脑子里,她身为杀手,一直是被重点培养的,不仅经受过各种各样的高强度训练,还服过各种毒,她从来没想过她会有孩子,所以那两次,她也没想过要去寻避子的药来,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有了孩子。
但是这震惊与柔情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又恢复了那张冰冷的假面,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告诉你们,反正我也落在你们手里了,死不过是早晚罢了。”
季澜溪伸出一根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
“我若是只想从你嘴里撬出来消息,大可不必费力帮你保住孩子,反正如你所说,你也不在乎你和他的性命,不是吗?”
女子抿唇不说话,微微低着头,眼底却是惊涛骇浪。
她怎么可能不在乎这个孩子,这可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亲人。
“而且我检查了,你体内有一种剧毒,要是不及时解毒,这个孩子生下来,也不会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不行!”殷迟凌突然冲了过来,眼眶红红的,哀求季澜溪,“弟妹,你救救这个孩子,这也是我的孩子,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去寻,我……”
季澜溪有些无奈地打断他,“殷少主,你先撒开我,我话还没说完呢。”
殷迟凌一愣,“那你有办法吗?”
“有。”季澜溪点头,往女子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过就得看她了。”
女子看到殷迟凌这般,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泛起了一丝涟漪。
但是下一秒,她就冷着脸,不愿意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
杀手有自己的原则,她不会背离原则,即便是自己的生命。
季澜溪转身,“我们明日就会离开这里,明日之前,给我你的答复。”
女子闭了闭眼,她这是要让她在她和孩子的生与死中选一个。
“我们走。”
季澜溪和慕时韫走了,殷迟凌还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
“这孩子,是我的吧?”
殷迟凌憋了半天,就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女子听到他的话,原本冷着的脸更冷了,“你说呢?”
殷迟凌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边,
“我弟妹是个很好的人,言出必行,只要你松口,她一定会保你和孩子无碍的。”
“她凭什么保证?”
“你又是凭什么来跟我保证?”
“我可是刺杀她和她男人的人,你觉得我说了,她和她的男人就会放过我吗?”
殷迟凌被她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本来想说,慕时韫和季澜溪都不是没有容人之量的人,但是触及她眼里的冰冷,还是没说出来。
“你也不用来做什么说客,我绝对不会透露雇主的身份信息,别以为你是孩子的父亲你就有了跟我谈判的筹码,这个孩子是我的,无论是死是活,都轮不到旁人来管。”
殷迟凌噌地一声站起来,“你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狠心?那可是你的骨肉!”
“那又怎样?”女子反唇相讥,“我先是我自己。”
“那我呢,你有没有一丝考虑过我?”殷迟凌赤红着双眼,低声嘶吼着,脑子里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全部淹没。
“你,更不值一提。”
“你!”
殷迟凌的心里好像有一座积压了很久的火山,终于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他早该知道,她就是个冷心冷情的女人,睡了他就跑得无影无踪不说,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更是丝毫没有为他这个孩子的父亲考虑过!
殷迟凌摔门而去。
女子看了半晌他离去的背影,闭上了眼睛。
不过是一晌贪欢罢了,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吃午饭的时候,季澜溪就发现慕时韫有些心不在焉的。
“你怎么也跟丢了魂一样?”
“也?”
季澜溪努了努嘴,慕时韫看过去,透过窗户打开的缝隙,刚好可以看见殷迟凌坐在屋子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用力戳地上的土。
也不知道那地怎么得罪他了。
慕时韫:“……”
慕时韫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娘子,我看着那女子的眼睛,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昨夜放我水的就是她,但是我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那双眼睛。”
只是她嘴那么严实,想问出来什么,恐怕不太现实。
他们也不可能对一个孕妇动刑,更何况还有个殷迟凌在。
“想不出来就先别想了,”季澜溪吃饱了,“我困了,我睡个午觉。”
慕时韫也放下了筷子,“我和你一起。”
他们昨夜就几乎没怎么睡,一大早又起来,还吃了这么大一个瓜,早就困倦得不行了。
两人稍微消了消食,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慕时韫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看到了那双让他感到熟悉的眼睛,忽然,那双眼睛在一张脸上定格,他猛地惊醒。
那双眼睛,竟然像极了……
他没有吵醒还在熟睡的季澜溪,悄悄披衣起床,来到了女子所在的那一间厢房。
季澜溪吩咐了,好吃好喝地照顾着她,除了重兵把守着,一切都按照正常的待遇来。
暗卫看到慕时韫,躬身行礼,“世子。”
慕时韫摆手,敲了敲门。
“进来。”
女子看到慕时韫,怔愣了片刻,眼底重新覆满冰霜。
慕时韫看到那双眼睛,与记忆里的那张脸放在一起,越来越像。
“有事?”女子声音冰冷。
慕时韫张了张嘴,“昨夜,谢谢你放水。”
女子一怔,没想到他竟然认出了她,不过也只是一瞬。
“谢完了?谢完了就走吧。”
慕时韫道:“敢问姑娘,你来自哪里,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
女子冷笑一声,像极了一头对一切都充满警惕的小狼,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慕时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只是来确认一些事情,放心,不会触及你的原则,你告诉我没什么坏处。”
“当然你不说也无妨,我也能查到,不过是多费一些时间罢了。”
女子默了默,不知为何,她对眼前这个人似乎生不起气来,
“我无父无母,是个孤儿,被人捡到培养成了杀手,这个答复你还满意吗?”
慕时韫背在身后的手不经意地颤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代号寒月。”
慕时韫看了她一会儿,不,准确来说是看着那双眼睛,说道: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