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靳脸上划过一抹窘迫,“如今平州的州府,又已经没有粮食了。”
慕时韫眉头一皱,“怎么会?我派人送去的粮食足有七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不够吃了?”
韩靳头低得更深了,“不是不够吃,而是剩下的粮食不知为何,突然在一夜之间发了霉!”
粮食发霉,那可是大事,楚承毅一惊,
“怎么会发霉?”
要知道发霉了的粮食要是吃下去,那可是会死人的!
慕时韫脸色郑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把事情细细道来。”
“是。”
事情还要从慕时韫让玄锦带着他和楚承毅的亲卫提前押送七成的赈灾粮食先去平州州府开始说起,平州现在没有州牧,大小事宜都是韩靳做主,韩靳收到赈灾粮食之后,第二天就立刻让人分发到各个受灾严重的地方,又让人在平州城里施粥,但是就在前日,他命人巡视粮仓,清点剩余的粮食之时,偶然划破了一袋,里面的谷物撒出来,没想到竟然是发霉的。
登记的小吏去禀报他,他就让人把剩下的粮食都开袋检查一下,却发现有一半的都已经发霉了!
事关重大,他不好做主,恰逢慕时韫安然无恙地回归,还剿灭了黑风寨的喜讯传来,他只好让人先稳定住民心,自己亲自来找钦差大人商量对策。
楚承毅道:“连我一个不懂种地的人都知道,冬日干燥,粮食不易受潮,怎么会突然就发霉,还发霉了这么多?”
粮食不可能一夜之间发霉那么多,要么是有人故意为之,要么,就是他们从京城运送来之前,就已经出了差错。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韩靳也是焦头烂额,但是眼下的情况,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眼下这倒还是次要,主要是州府的粮食最多不过再撑半个月,半个月一过,势必会露馅,到时候再引起动乱,可就是大事了,钦差大人,咱们还是快向朝廷请命,再筹些粮食来吧!”
慕时韫摇了摇头,“国库也没什么粮食了,这次的赈灾粮食还是朝廷紧急从京城附近的各个粮仓运来的,以那几个粮草的库存,是支撑不起再一次赈灾的。”
韩靳一颗心落入了谷底,心中涌现一抹绝望,
“难道,朝廷是要放弃平州了吗?”
“不会的。”
韩靳抬头看着慕时韫。
慕时韫站起来,郑重道:“朝廷不会放弃平州,更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大燕子民,韩别驾,粮食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只管放心查粮食发霉的原因,揪出幕后之人。”
韩靳试探着问道:“钦差大人,你有办法能找到粮食?”
“办法现在还不能说,不过韩别驾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平州的百姓没有粮食吃。”
慕时韫的话给了韩靳一颗定心丸,他不觉得慕时韫是在开玩笑,更不觉得慕时韫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不过在此之前,你要装作没有解决办法的样子来,莫要露馅。”
韩靳眼底划过一抹明悟,“钦差大人是要……”
“引蛇出洞。”
慕时韫心里叹了口气,最好是有人在故意使坏所为,要是和京城有关,那可就麻烦了。
慕时韫回去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季澜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运送去州府的粮食有一半都发霉了,那批粮食是玄锦亲自押送的,路上绝对不会出问题,问题只可能是出在平州州府,或者是京城。”
慕时韫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但是粮食不可能一夜之间发霉那么多,就算是有人故意投毒,那么大的工程,一定十分显眼,怎么可能不知不觉呢?”
季澜溪道:“你是怀疑,那些粮食从京城运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发霉,或者是掺了发霉的。”
北方冬天粮食确实不易受潮发霉,但是要是里面掺杂了不少发霉的粮食在里面,霉菌和细胞呼吸产生水分,又在阴暗的地方储存着,那发霉的几率,可就大多了。
“但愿不是我们猜测的这样。”
季澜溪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慕时韫道:“平州州府的粮食现在最多还能撑一个月,这一个月内,我一定要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发现了黑风寨的粮仓,现在虽然不缺粮食,但是隐患不消,绝对不能把这么多粮食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
“唉。”慕时韫叹息一声,“我们恐怕得提前去州府了。”
“去吧。”这个结果,季澜溪早就预料到了。
慕时韫看着季澜溪,有些欲言又止,“往后事情很多,说不定还会对上柔然人,若真的要打起来,刀剑无眼,要不要我……让人送你回京?”
就算打不起来,让她跟着他长途跋涉,又风餐露宿,他也实在于心不忍。
她能不远千里来找他,陪他这些日子,他已经很满足了。
季澜溪平静的声音响起,“我不会回去的。”
她认真地看着慕时韫的眼睛,“慕时韫,我不是依附于你的菟丝花,我自保的能力不亚于你,就算是上了战场,我也可以保护好自己。”
“可是……”
季澜溪接着道:“慕时韫,你知道吗,我没有家,此心安处是吾乡,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你让我回去,你让我回哪?”
她平静的语气让慕时韫心里一痛,手忙脚乱地把人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了。”
“我想留在这,也不仅仅是因为你在,而是在这里,我能找到自己的价值所在,若是回到京城,每日面对一些尔虞我诈,明枪暗箭,也累得慌。”
慕时韫道:“好,你想待在哪就待在哪,你若是要回京,我会让人保护好你;你若是要留下,我也会拼尽全力,保证你不受伤害。”
晚间,季澜溪在帐内沐浴,慕时韫心头有些复杂,就出去了,蹲在雪堆上吹了会儿冷风。
他要让自己再清醒一些。
但是慕时韫沧桑的背影恰好就被巡夜的士兵看见了,于是当晚,钦差大人还没哄好夫人,连营帐都不得进,自己跑到雪堆上蹲着吹冷风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在军营里传遍了。
而这段故事的主角,彼时已经在温暖被窝里,一夜好眠。
翌日,慕时韫昨晚吹风吹的有些受了寒,季澜溪就给他配了一剂祛寒的药,那药有些催眠的成分,于是慕时韫就起晚了。
去主帐议事的时候,慕时韫就发现路上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太一样。
他一脸莫名其妙。
进了营帐,楚承毅也有些讳莫如深地看着他,
“时韫啊,你该不会真的,跟他们说的那样吧?”
“???”
慕时韫不明所以,“谁?说什么了?”
换来的却是楚承毅一阵挤眉弄眼。
韩靳温和地咳了两声,“钦差大人,下官虽然不才,但是与妻子成亲数年还算是琴瑟和鸣,若是钦差大人一直哄不好夫人,大可以来问下官,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慕时韫皱紧眉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他什么时候哄不好夫人了?
楚承毅除了打仗其他时候都少根筋,闻言就说:“你还不知道?军营里都传遍了,说你昨天一早被弟妹赶了出去,直到晚上弟妹也没消气,不让你进营帐,你大晚上的跑去雪堆上吹冷风,难道不是吗?”
慕时韫满头黑线,几乎是咬着牙道:“不、是。”
偏偏楚承毅又好死不死地追问了一句,“真的不是?”
“我和我娘子,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