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之外,归终睁大了眼睛甚至用上了自己制作的放大镜也没有看清魈的道纹。时光长河的阻拦和梦境的模糊已经足够强力,更别提还有钟离和温迪的风岩守护。
“这个温迪到底是谁啊?能与你平起平坐的人可不多见哦!”
钟离执杯的手顿了一顿,他吹了吹水上浮叶,才轻飘飘地说道:“一个老友罢了。”
“嘁,谁信啊。”见他不说实话,归终也懒得问了。反正按照他的脾性,时候到了总会说的。
“魈的道纹是什么?道台凝聚之时,天地冥冥之间会注定他的修仙路,铭刻在道台上的道纹便是预示。我之前还以为只是金翅大鹏鸟,但你和温迪设下的禁制未免太周密了,谨慎到令人生疑。”
“多戴了一张鬼面,没什么好看的。”
“鬼面?你说得轻巧!他……”归终想到这样的预示,心中立刻惶恐不安。
“归终。”
钟离终于舍得将目光从灵镜上转移,沉沉眸光落在归终身上,莫名形成一种压力。归终不敢直视,低下了头。
“你看如今月下仙君斩妖除魔的传说,还需要质疑什么呢?过往早已经是两千年前的事情了。无论如何,现在平安无事。道纹再怎么预示,路也是他自己走的。”
钟离不容置喙地下了定论:“魈是个好孩子。”
归终抿紧了唇,说不出辩驳的话语。虽然她避世在归离集已久,却也听过少年模样的仙人守护璃月的故事。
那些故事编辑成册,大到斩杀妖魔,小到帮孩子寻找布娃娃,大事小事之间差距极其离谱,但越是这样,才越显得真实。人们愿意尊称他为“降魔大圣”、“护法夜叉”、“巡夜仙君”,从来不是因为天庭封号,而是他靠自身对民众的倾力守护换来的。
只是片刻的争执,灵镜之中的景象已经变换到了半月后。
这半月以来,魈与荧对外装作新婚夫妻一路游览。从最初的对视都害羞,喊一句“夫君”、“夫人”都脸红半天的模样,变成如今能够神色自然地牵手,可谓是变化极大。
不知不觉中,谎言几乎成真。
这日,他们顺着河流南下,到达了新的城镇——依云镇。
“这城镇的名字,与我倒是有缘。”荧瞧着城门口的牌匾愣了愣,旋即笑着打趣,催促魈快些进城去。
依云镇上接渭水,城内河流遍布,河道四通八达,水路倒比陆路多了一倍不止,俨然是一座水城。荧掀开帘子看向河流中与马车并行的船只,眼睛微微一亮,很感兴趣的样子。
魈没有错过她的表情,于是提议道:“要不要弃了马车,咱们坐船顺流而下?”
荧自然是拍手赞成:“好呀好呀!可是马车怎么办?”
马车也是花了钱买的,成色还很新,直接丢弃了确实可惜。
“要么卖了,要么装进储物袋,你看呢?”
“装起来吧,去了别的城镇再买也是麻烦。”
“好。”
“魈,你之前不是和先生只走了几天就到了绝云间吗?为何我们都走了半个月了还没有到?”
“也许是最开始方向走错了吧,我们在森林里耽搁了几天。后面的话,我们也不是完全按照上次路线走的,肯定没有直线朝南那么快了。”魈想到了些什么,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头,“是谁闹着要多玩几天的?”
荧轻哼一声,嗔笑着躲过去:“就你话多。”
魈这理由找得周全,全然没有意识到钟离当时是打着教导的幌子,直奔重点。一路上只在几个地方停留,剩余的时间都瞒着他缩地成寸。钟离这一手属实高明,周遭景色拼接得极好,一点都不见异常,生生把数月的路程压缩到了三五天之内。
找了无人的地方收了马车,一对璧人从小巷里转出来,手牵着手进了成衣店。不多时,两人便穿着新衣出来了。每到一座城市便换一件衣衫出游,换一换心情,顺便还能向店老板打听打听城里有意思的去处,可谓一石二鸟。
此刻,他俩便已问清了租船的地方,饭也顾不得吃,就直奔小码头去了。水上商船不少,那时自可满足口腹之欲。
租了一艘画舫,与船家约定好在渭水之末交还。这边魈还在交钱,那厢荧已经率先钻入船舱去了。
他们自然是选的各方面都最好的船。船舱整体是飞檐翘角的四角亭子,四周装着竹帘与帷幕,即便是拉严实了,水面上丝丝的凉气也透得进来。舱内,美人靠、黑漆矮机等物件一应俱全,完全足够玩累了小憩。
荧趁着魈还在签署租赁契约的功夫解开了缰绳,背对着她的魈毫不知情。船家手里边走着账,边瞧着她偷偷摸摸的小动作。租金都已经收了,船家猜测只是小夫妻之间的玩笑,所以给了荧一个配合的眼神,并不阻拦。
荧一脚踹在栈边,画舫立刻远离岸边一丈,随即顺着水流往下去了。魈听到动静,猛然回头,瞧见荧狡黠的笑容无奈一笑。
他居然不急,侧过身一边瞧着船离岸,一边不紧不慢地将剩下的手续办妥当。见他没什么反应,荧得逞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顿时就有些无趣了,气鼓鼓地掀起帘子要进舱。
这一转身,便没有看见魈负手点水而来的英姿。
两岸爆发惊呼,荧还没来得及举目四顾,只听“咚”的一声,船身一晃一沉,她的脚下立刻失了平衡。正下意识要去扶柱子,柔荑却落在魈的手中。魈另一只手虚虚环在她腰间,稳住了她。
荧眨眨眼,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过来的,岸上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就闯入了耳朵。
“你看见没有,那个人刷的一下就飞过去了!”
“看见了看见了!好帅啊!”
“是轻功吗?真是潇洒!利落!”
“可是他好像有娘子了哎……”
“啊?真可惜。”
“怕什么?三妻四妾多正常,我要是能嫁一个这样的,死而无憾啊!”
荧的些微怒气被这些艳羡之语点燃了:“……”
她瞪了一眼魈,甩开他的手率先进了船舱。魈被她这小脾气闹得不知所措跟着掀帘子进去。
他不解,但也知晓荧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想表达些什么。
于是,故作委屈:“你自己开个玩笑怎么还生气了呢?”
“哼!那我也没叫你飞过来啊?耍什么帅嘛,一下子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万一多个二夫人、三夫人什么的,我!”荧抱臂躲开魈凑到跟前的脸,也委屈巴巴的。
“喏,租赁凭条,夫人莫生气了。”魈立刻上交财物。
按了手印的契约在荧面前锲而不舍地晃着,荧瞪他一眼收了起来。
“下不为例。”末了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耳提面命,“你可是和我约法三章了的,要是敢有二夫人、三夫人,你就等着。”
“自然不会有。”魈将她拥入怀中安抚。
有些心意还未曾点破,但心心相印的二人已经心知肚明,拿最初的契约做借口也只是逞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