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长，你嘀咕什么呢？”碧桃抱着图纸回来了。
“昨日，是墨川世子加冠的日子是吗？”
“对啊，十五而冠传得沸沸扬扬的，王城热闹很多了呢！”碧桃不明白斋长缘何有此一问，她把图纸往斋长眼前一递，“这是那位叶荧姑娘定制的草图，您过目。”
“没什么，只是可惜了，如此品性竟然只是附属国的继承人，实在是屈才了。”
斋长心里清楚得很，十一国都是为了自身安全考虑所以拒绝明星斋泛滥，这么主动敢让明星斋自由经营的人要么是个傻子，要么就是有极大自信的人。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能治理好这个国家，所以不畏惧旁人的窥探，他相信自己的臣民会幸福快乐，所以不担心旁人的议论。如此坦荡自信，有勇有谋之辈，只能缩在这个小小的附属国，太可惜了。
天权大人会喜欢这样的好苗子的。
这些打算都是要烂在肚子里的，斋长面色平静地展开图纸：“嗯，不错，你去库房提这三种宝石。”
那厢荧与世子走出明星斋，直奔南城而去，走走停停但也没再看上什么东西。到了南城，街上的行人倒是少了一些，街边食肆开始人满为患。
“本来该请你去琉璃亭或者新月轩的，但是……”走过两家著名食肆却没有停留时，世子有些不好意思。
“我知道，三个月的提前预定是谁也不能插队的。”荧善解人意，“没关系，璃菜和月菜我在宁陵就已经试过了，更期待尝一下墨川本地的风味呢！”
世子听到她这样说，安下心来。
万香楼的大堂里吵吵嚷嚷，世子一脚踏进去时忍不住挑了下眉。心中暗道还好，提前定的包厢，总不至于让荧在人群里用餐。
约姑娘吃饭若是失了礼数，莫说令姑娘生厌，便是两位师长都要鄙视他的。更何况荧是一国公主，并不适合在市井里抛头露面。
荧环顾四周，没有对吵闹的环境说些什么。
世子招手喊来小二。小二倒茶的间隙应了声唉，赶忙在肩上搭着的白布上擦擦手。
见小二小跑着过来了，世子取出印信：“我日前定了沉香阁，这是印信，烦请带路。”
那小二查过印信，转头向柜台处高声吆喝：“沉香阁二位！”
而后回头引着二人往楼上走去：“哎哟，客人您可算来了。每到这饭点啊，大堂里加几张桌子都是不够，总有人想要到雅间里头去。今天也是有好几桌客人盯着空着的沉香阁呢，出的价钱那可是一个比一个高啊！”
一般这时候，客人就该问雅间还在不在之类的了。但是世子和荧对视一眼，不搭话，就想看看这小二还想怎么说。
“可是咱做生意的就是要讲信用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所以咱们万香楼的掌柜的咬死了有预定不给，这才把沉香阁给您留到现在。若是过会热盘上得慢些，请您二位多担待。后厨师傅正在为您加急重做那些预定的菜呢，锅铲子都要抡出火星子了！”
“沉香阁到了，二位请进。”待上了茶水和果子，小二便关门退下了。
门一关，两个人就不约而同地点了头。
荧称赞道：“万香楼服务也挺周到的嘛，连随手抓的小二办事都妥帖。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先生推荐的准没错。”
钟离的原话可是，“味虽不足，但以香取胜，万香楼名副其实。食材精致，巧思妙用，胜在新奇，在这儿相约也许比新月轩和琉璃亭更有趣些。”
“我们来的晚了些，荧，你少用些茶点垫一垫。”
“他说后厨重新做菜是真的吗？很少见哦！”荧有些好奇，等着世子解惑。
“是真的。万香楼很多菜都是依靠新鲜度来保持口感的，若是提前准备好了但是误了食用的时辰，就会感觉差很多，所以根本不接外卖生意。”
“你这样说，我真好奇这里的菜式。”
“每家店都有招牌，万香楼就很擅长用一种食物伪装成另一种的味道或者口感，比如这个桃花糕，你尝一尝。”
世子夹起一块五瓣桃花模样的糕点，放在荧面前的小玉碟里。那玉碟也是花朵形状，煞是可爱。
“这是桃花糕吗？”荧只咬了一小口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嫩，感觉是豆腐才对吧！桃花的味道很浓郁，但是吃起来，不是面点啊？”
“不，这就是面点，他们有自己独特的配方。”
荧小口小口品着这种新奇的口感，始终存疑：“你知道的怎么这么清楚？”
世子拿起糕点碟子底下压着的花笺，笑得有些狡黠：“他给了食用说明啊。”
“啊？”荧移开碟子，果然看见了不同形状花笺，都和碟子里所盛放的糕点染成了一个颜色，“这我倒是第一次见。”
“店家心思很巧，也是怕俗人太多尝不出他的用心吧。揭开谜底之后，就更感觉神奇了。”
荧实在觉得惊奇，对照着花笺将茶点尝了个遍：“难怪他这样重视口感要重新制作了，对自己的食物认真至此，这家食肆实在难得。”
世子心中乐开了花，荧看起来对这里很有兴趣，果然吃喝玩乐讲究的事情问先生准没错！
他强压着嘴角，喝了一口茶：“你喜欢就好。”
小二上菜时，门外楼下饭桌上的喧闹声就闯进了屋子里。
荧支开靠里的窗户，往下望去。缝隙里的每个人都在享受食物与生活，或是对拼豪饮，或是相谈甚欢，幸福与快乐明晃晃的，只是高兴在当下。
“一家食肆里便能如此，墨川民众想来过得不错。”荧叹了一口气，狠狠塞了一口饭菜，“羡慕啊。”
世子却摇头，认真道：“非也，视线之外也有不平。”
他推开临街的窗户，目光向街边的乞丐投注：“我曾与先生同游三日，见过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屋宅空置。我们现在的幸福皆扎根于旁人，汲取着苦难之人的鲜血。幸福与快乐，只是这世间的一面。”
荧愣住了，她很难形容世子身上的这种感觉，非要说的话，大概是神性吧。
身处幸与不幸之间，他明知退一步就能轻松幸福，但他的视线却始终看向不幸者。这也许，就是他拿起武器背向幸福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