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鹏,还疼吗?”
“金鹏,不要吃雪了,来尝尝我做的杏仁豆腐。”
“金鹏,我们一起努力吧。”
“金鹏,我们错了吗?”
“金鹏,我撑不住了……”
“金鹏,活下去……”
“金鹏,对不起……”
黑暗之中,温柔的女声不断响起,记忆片段破碎得拼不起来,只听得清那个重复的名字——金鹏。
莫名的情绪塞满了世子的心胸,他贪恋着那一声一声的呼唤,却拨不开迷雾看不清那个人。
在坠落——
失重感一直存在,他挣扎着却抓不住任何东西。他想挣动翅膀,肩胛处却血迹斑斑,他的羽翼被人剪除了。翅膀与身躯藕断丝连,被一起无情地扔下高空。
飞鸟死于风中,是最悲哀的归宿。
在崩解——
粘稠的黑暗不放过他,撕扯着他本就残缺的身体,血肉填不满欲壑,反而更加刺激的怨气沸腾起来。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岁月的怨气化为实体的邪祟,每一只鬼都觊觎着新鲜的血肉,要将他活生生撕碎。庞大的身躯避无可避,于是千疮百孔。
拯救者无法自救。
混乱的记忆仍在继续,只有声音的残片。
“金鹏,我们没有错,你不要怪自己。”
“金鹏,要等我,要记得我,要认得我。”
“金鹏……”
坠落高空的失重感忽然消失,悠扬的音符接住了他。
风在吹开黑暗,也模糊了呼唤。
血肉模糊的鹏鸟身躯开始扭曲,他看见自己手心练武留下的茧。
“李以牧,再不起床,上课要迟到了噢!”
“夫……夫子?”世子睁开眼,被晃了满眼的光。
一个身影探头过来,两条辫子晃晃悠悠,笑意盈盈。
“还认得出来,那就没什么问题啦!”
“夫子,先生呢?”世子坐起身来,却没有看见钟离。
温迪戳了戳世子的眉心,风和岩的印记一闪而过。他若无其事地收手:“墨川王找钟离商量你的冠礼,等会就来了。”
“今日是哪一日了?”
“你睡了三天。”钟离回来了。
温迪见状,一耸肩从窗户翻了出去:“你来你来。”
“夫子欠我的课……”世子没来得及拦,“什么时候补啊?”
“等你冠礼之后再说吧。”
“先生,当时在绝云间发生了什么?”
“你接受了鹏鸟的力量,所以陷入了昏迷。”
“金翅大鹏鸟?我什么都没做啊?”
“世间事自有缘法,鹏鸟传承选择了你,说明你与金翅大鹏有缘。”钟离面不改色,将自己动的手脚略过不提,“近日你不要急着突破,此次借助鹏鸟传承进境太快,更要注意夯实道基。”
世子内视丹田,瞧着那拔地而起的九层道台和巍峨紫府也有些茫然,点头应是。
“仙法有些许不同,往后授课内容会有改变,你需多用心。”
“是。”
“墨川王定了下月初十的吉日,届时由我为你加冠,你可愿意?”
世子喜不自胜:“自然愿意,没有比先生更合适的长辈了。”
“嗯,你先去演武场吧,试试现在的力量。我稍后就来。”
估摸着世子走出一段距离了,钟离走到窗前敲了敲窗棂。果不其然,某个酒鬼看似翻窗逃课,其实正躲在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买醉。
“如何?”
“你问他体内怨气?你压了一次,我又压了一次,没事的啦。”温迪豪饮一口,并不在意,“不过,你怎么会没注意让怨气污染了他的道基,很难办哦!”
“我并不清楚金鹏死前经历了什么,但眼下看来,值得一探。”
“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啊,真是难得。”
“我并非全知全能,有些事只知结果,不知细节。”
“总之,道基很棘手。”
“我会多注意。”钟离沉吟着。
怨气产自于人心不足,没被满足的愿望,不被回应的期待,都会产生对应的怨气。这些怨气很难自我消散,一直流窜在天地之间,是阴暗地界里最重要的力量来源。越是积压过久的怨气爆发起来越是可怕,而那金翅大鹏鸟虽说死去不足二十年,但体内所沾染的怨气却无比厚重,若非残留的本能在压制,绝云间就不仅仅是生机断绝那么简单了,只怕会沦为鬼蜮。
鬼,是怨气的实体化,与转世的灵魂有着本质的区别。怨气几乎与风灵力一起铸就了世子的道基,很那说道基被入侵如此彻底的世子会不会化鬼。
压制并不是长久之策,也许掌控才能化险为夷。依仗金翅大鹏鸟天生的琉璃心脏,也许并非无解之局。
钟离看着演武场上舞枪弄棒的世子,心中慢慢有了打算。
“来,今天教你一道禁制。”
“有何作用?”世子高兴地扔下武器,除了吐纳的仙法,钟离总算是要教自己法术了。
“禁锢一切,困守本心。”
一枚枚三叶花的印记在钟离手中浮现,照亮了世子的眼。
“这似乎是摩拉上的图案。”
“这就是岩王帝君创造的法术。”
“传说中的岩王帝君?先生竟然会帝君的法术!”
“岩王帝君......未曾藏私,他的法术在修仙界广为流传。你刚入门,还不了解。”
梦境之外,归终一脸警惕地望向身边安如磐石,慢悠悠喝茶的男人。越看越觉得这是个手段高明的骗子。
钟离顿了一下,自然地问她:“怎么了?”
“为什么你的演技这么好?说得好像摩拉克斯与你无关。”
“陈述事实罢了,岩王帝君确实不吝啬教人,只是天资不同,缘分不同,学得会与学不会都是缘法。”
归终默默竖起大拇指:“你是了解岩王帝君的。”
“还有,在下钟离。尘之魔神可记住了?”
归终面无表情地转过去,认怂:“我是归终。”
钟离一笑,顺坡下了:“归终姑娘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