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的步行实在太枯燥，向锦和祝行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增进对对方的了解。
向锦：“斗兽场的老虎突然就死了，当时真是吓我一跳。”
祝行川：“大约是早已筋疲力竭，撑到那时可能是它的极限了。”
“是吗？我还以为我的肉有毒呢。”
“你的肉有毒吗？”
“当然没有啊，我开个玩笑。”
祝行川歪了下头，很给面子地露出个笑，“嗯，很好笑。”
向锦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心情好了几分，揉了一把他乱七八糟的头发，笑道：“不用这么捧场。你看上去像个冷漠酷哥，真没想到这么乖，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这么乖的小少年认真回应她的样子实在是太惹人怜爱，虽然知道他肯定是藏了一点本性，不然不可能亲手杀六个人，也不可能在斗兽场活下去，但根本看不出未来那个毁天灭地的大反派的影子。
“你喜欢乖的？”祝行川问她。
这个问题整得向锦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哪儿有人一脸天真地问这种奇怪问题的啊。
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向锦夹带私货地回答道：“我喜欢能帮我回家的。”
“你家在哪儿？”
“离家太久，我都忘了。”
向锦随便应付了之后就没再说话，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被祝行川套话了，果然没有那么乖，是个阴险的小狐狸。
两人从下午时分走到夕阳斜下，才差不多到目的地。
修仙界正处盛夏，一路上的空气又浓又热又闷，人都要被蒸熟了，身上的血和汗混在一起，黏腻得让人想把自己扔进冰块里。
浑身的热气和两个小时不停的步行让向锦这个社畜快要累趴下了。
破庙的位置和系统所说的一样隐蔽，藏在一大片浓密的树林中，如果没有系统的导航，他们在树林外围是很难找到的。
此时夕阳正落在地平线上，从浅淡的云间散出光芒，染红了山峰和树林。
林间有一群又一群的蠓虫在沉沉暮霭中四处飞舞。
向锦伸手把眼前碍事儿的虫子挥走，扒开树枝，看到了破庙。
庙不大，不知是几百年前的建筑了，破败不堪，门前古松参天。
向锦让祝行川站在原地等着，她先进去探一探。
小心翼翼地步入庙内，没人。
她松了口气，抬眼看看那金身脱落的神像和旁边看不清字的石碑，半天没瞅出来这是个什么庙。
确认安全后，站在门口招呼祝行川可以过来了。
“我现在又饿又渴又累，你肯定也跟我一样，身体很不好受，但是我没钱。”
向锦一屁股坐在地上，很坦诚地和祝行川说明现状。
“所以，咱们先休息休息睡一觉，梦里什么都有。”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身穿，西红柿网的穿越文都已经是魂穿了，穿过去有吃有喝，再不济也有个正经身份，谁跟她一样直接一整个人被拽过来啊，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
通宵后只睡了半个小时的向锦已经困得受不住了。
紧绷的神经在这个破庙里终于有所缓解，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高烧此刻也汹涌袭来，眼珠子都感觉是烫的。
向锦把破破烂烂的外套脱下来，折了两下垫在身后，躺下去的时候能保证后背的皮肤不接触地面灰尘。
她舒舒服服地仰躺在地上，发出一声喟叹，看向仍站着的祝行川，说道：
“钱会有的，馒头也会有的，等我醒来之后想办法。你如果不想睡，随便干点什么都行，别跑太远，一会儿天黑了外面可能危险。”
祝行川：“好。”
“别担心，也别害怕。”向锦看了看他，声音温和了一些，继续安抚道，“你身上的伤我会想办法的，你再忍耐忍耐，给我点时间，不要太紧绷，我会保护好你，相信我。”
即使他未来是地表最强的魔王，但现在也只是个伤痕累累且乖得让人想要抱抱他的小少年。
十五岁的少年，上中学的年纪，国产电视剧里正在和父母对抗，日漫里正在闪闪发光拯救世界，校园里正在早恋。
这实在是个最好的年纪，不该是满身伤地在斗兽场里挣扎。
祝行川这副听话的模样让向锦想到了自己被亲戚们踢来踢去的少年时代，所以尽管已经很疲惫了，也忍不住突发圣母心想要多照顾照顾他。
她是个成熟的大人，照顾孩子是应该的。
祝行川笑了，“好，我相信你。”
感觉自己交代的已经差不多了，向锦动动脑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那我就先睡了，梦里见。”
整个人放松下来之后，两秒入睡。
太阳落下的很快，从滚烫耀眼的火球变成软塌塌的一块儿，趴在山林的身侧，把最后的光芒抛向黑郁郁的树林。
祝行川在向锦身旁站了很久，一直站到清亮的月光隔着树和破败的窗子照进来。
他慢慢蹲下身子，目光随着月色，在向锦的面庞上流转。
“我不会死，你得活着。”
“对不起，我错了。”
“我只是想救你出去。”
“反正你知道我不会杀你就是了。”
“我会保护好你。”
“相信我。”
……
第一次有人想要他活下来。
第一次有人对他道歉。
第一次有人说要保护他。
祝行川伸出手把向锦发间的几片叶子摘下来，看着她轻轻地在睡梦中呼吸。
有意思。
一成不变的生命因为这个变数而变得有趣起来了——
来自其他世界的变数……或许他的重生也与此有极大关系。
祝行川的目光仿佛透过向锦的血肉看到了隐在更高维空间的系统，但他没有探究的想法。
有点兴趣，但不大。
系统打了个寒颤，在这个角色身上感受到强大的威压，想把向锦唤醒让她小心一些，却猛然看见祝行川把血迹斑斑的食指比在唇边，对它无声说道——
“噤声，让她休息。”
系统：？？？主神大人这儿有怪物！
祝行川站起身走了出去。
夜空澄净，稀疏的星盯着大地。没有风，林间的一切都沉寂着。
他的身形在这种凛峻的沉寂中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