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莫问剑,燕双颐呆了一下,却是问都不问一句。
“这一路上,我都在想你什么时候来问我。”陆俞面无表情地看着燕双颐,“可你没问。”
“你若是想说,这不就说了么。”燕双颐也不恼,就这么和陆俞对视着。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梵花决?碎月剑法?”陆俞想不到太多自己露出的破绽,“值得你用梅花酪来试探我。”
燕双颐突然笑了:“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梅花酪是试探你的?”
陆俞道:“我从未跟你说过我喜欢吃,你那日不就是故意说的我喜欢吃?”
“师傅。”燕双颐低低喊了一声,紫蓝色的瞳孔亮了许多,“你为何如此自信我会记得你的喜好?”
“……”陆俞沉默了。
燕双颐又道:“从你第一次喊我燕双颐的时候,我差不多可以认出来了,只是当时并不是很确定。”
“我喊你?”陆俞皱眉,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有什么破绽。
“你喊我喜欢加重燕,别人喊的都是燕。”燕双颐道,“那个时候以为是巧合……不过说到底,你不也一路在试探我吗?平日里头故意练碎月剑法,后来又故意把右手手腕给我看。师傅,你也不少试探我吧?想告诉我你夺舍了?”
陆俞挑眉,收了剑:“哦,既然知道是我,怎么还多次救我?你不恨我?”她也没注意到自己喊燕双颐和别人喊是不一样的。
“既然知道我认出了你,你怎么不跑?有机会都不杀我?”燕双颐反问。
“那你又怎么知道昆山之上的不是真正的俞麓呢?”陆俞微微侧眸。
燕双颐略微沉思,道:“我更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这下,陆俞没话说,心中却是有些感慨。她和燕双颐不过三年师徒情,之后更是背道而驰到了相见拔剑的地步,却不知这人如此熟悉她。
蠢货贺戚!
陆俞暗骂一声,她跟贺戚可是七年师徒,竟认不出昆山之上的西贝货?实在愚蠢!
“师傅,你现在同我相认,是方便过会儿和容大公子相认?”燕双颐直愣愣看着陆俞变化的脸色,开口问道。
“我为何要与他相认?”陆俞反问,“且不论他是否信我,便是和他相认了,又有何意义?”行事也更不方便了。
燕双颐点头,表示赞同。
“走吧,也不知道这是哪。”陆俞四处打量着,他们二人落到了一处密林当中,隐隐绰绰的光透过树叶枝丫照在二人脸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
站在陆俞身侧的燕双颐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了她的侧脸上,若有所思。
“愣着做什么?”往前走了两步的陆俞扭头没看到燕双颐跟上,问道。
燕双颐抬脚:“我现在怀疑,你跟我相认是为了更好得用身份来压我。”
“你想多了。”陆俞无语,“你我早就没了师徒情谊。”
“哦。”燕双颐不置可否,双手枕在脑后,紫蓝色的眼睛却是带着笑意。
二人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一处亭子,沿着亭子的那条小路继续深入,赫然是一座城池。
这一幕颇为熟悉,但是却有些不同。此时城墙之上尚且还有三两人手执兵刃站着,目眺远方,英姿飒爽。
陆俞疑惑,仔细瞧了瞧,却是“蓟城”二字。
“大胆猜测一下。”陆俞开口道,“我赌我们是进了幻境。”
燕双颐笑:“那我赌……你说得对。”
陆俞瞥了一眼燕双颐,觉着没意思:“你换个说辞。”
“那我赌,这是蓟城往事。”燕双颐略微沉思,“也许会是不一样的故事。”
他同样觉得织苑没说实话,又或者可能是半真半假在里面。
听燕双颐这么说,陆俞眉微微上扬:“你后来真的,虐杀普通人?”
“嗯。”燕双颐不经意点头,“你信就好。”
这个问题又抛回给了陆俞自己,她信吗?扪心自问,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真不信燕双颐有多恶毒。可是,她也深知,人的善良皆是可以演出来的。
正如容寂然说的,燕双颐双手沾满鲜血,她与他是正邪对立的关系,若是再这么糊里糊涂走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思及此,陆俞又道:“此事毕了,你我二人分道扬镳罢。”
“你们正道都是颇爱过河拆桥?”燕双颐挑眉,问道。
陆俞脸一红,她倒是的确有意借着燕双颐给自己行方便:“你我……”
“多说无益。”燕双颐叹气,“我此刻便离你远些,莫碍了你的名声。”
“……”眼见着燕双颐站到了离自己三丈远处,陆俞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从前倒是没发现这小子如此泼皮,“好了!别闹了。”
燕双颐哼哼两声,却还是乖乖站到了陆俞斜后方,近了许多。
二人畅通无阻进了蓟城,入眼所见的蓟城不再是萧条的,人声鼎沸,一条长长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街道两边商贩不少,呼和声不停。
碍着这是进了幻境,他们二人也敢做些大动作,一是不知他们的行动是否会影响幻境的时间故事走向,二是不知若是幻境故事出了问题他们会不会更加难以离开。
“不知这是什么时间的蓟城。”陆俞左右看看,低声道,“打听一下现在的城主是谁?”
两人坐在茶亭里,一人一杯热茶,小碟子里头还放了几块梅花酪,休闲得很。
燕双颐抬了抬手,喊来了店小二:“打听个事……”
这边这二人入了幻境,另一边的明颜却是再一次被送到了织苑面前,与容寂然分了开来。
“又回来?”织苑见明颜一人,脸上的神色却是换了个样,她吊着笑,双眼里闪着光。
明颜明显没注意到织苑的变化,见是熟悉的地方,便抬脚就要往外走。行至门口处,却发觉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拦着,她伸手拍了拍,感觉是结界。
“这是怎么回事?!”她扭头去问织苑,不曾想,一回头却跟织苑鼻尖贴着鼻尖,那张被腐蚀了一半的脸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沉重的呼吸喷在了她的脸上,“啊!”
明颜吓得一下子跌在了水中,那股子腐臭的味道钻入她的鼻中,她干呕了两下,对着织苑怒骂道:“你发什么神经,突然靠……”
话未说完,明颜察觉出了织苑的不对劲,对方看她的眼神很诡异。
铁链摩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织苑那只枯瘦的手一点点伸向了明颜的脸。明颜反应快速,抬手打开织苑的手,而后连连跳了好几步,离织苑远了一些后,掐诀念咒掏出了自己的佩剑。
此刻的织苑再也不是那个能跟他们娓娓道来自己故事的城主了……
眼见着那三人从自己眼前突然消失,容寂然剑意大涨,君子剑剑气划破了月华的手臂,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数十道剑气再次袭来。
深知自己敌不过容寂然,月华只好想着如何撤退。可这已经是城主府了,她再退又能退到哪里去?
一想到容寂然是因为那三人的失踪而剑气大涨,月华恨恨吐了一口血。
该死的银霜!该死的织苑!
想到银霜,月华一个纵身,抬臂,三道符咒赫然出现,她钻入符咒中间:“再会了,容大公子。”
等容寂然追赶而至,却只见烧毁的三道符咒,不由皱眉。这个月华迎敌的本事不大,逃跑的本事倒是不小。
他捻了一下符纸灰,而后看向坐落在最深处只漏了一个屋檐的院子。而后抬手,念动咒语,一只青色晶蝶从指尖飞出,这是他们容家特有的联系方式。
容寂然可以凭借晶蝶联系到明颜,至于另外两个人……他们自求多福吧。
一想到陆俞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容寂然便觉心中不适。非黑即白不好吗?这个世间,不就是非黑即白的吗?
“作恶之人,即便事出有因却也不能原谅。寂然,我不能替那些受害者去原谅任何凶手。”
容寂然脑中画面一闪而过,还有那个执剑而立的女子。他握紧手中的君子剑,缓缓平复着心中的情绪。三年来,他夜夜惊醒,俞麓身死道消的场景一次次侵袭他的梦境,可是他却看不清她的脸。
“俞麓……”容寂然呢喃出声,三年前未说出口的话,这一次上昆山他一定会说出来,他要明明白白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