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没了,蓟城一下子陷入恐慌,笼罩在蓟城上方的结界也有了松动,城里头的百姓们夜夜点着油灯入睡,一有风吹草动便要提着手边收拾好的包裹就要推门奔出。
织苑深知自己修为不如她的爹爹,结界松动,她也急得焦头烂额。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给爹爹办个丧礼,便要被大家赶鸭子上架去修补结界。
她一身丧服,绕着城头的结界核心走了一圈又一圈,心中的悲伤被放置一边。
“少城主。”
织苑扭头,却见一身红衣的月华笑着走了过来。她皱眉,道:“何事?”
“我有一法子,你要听吗?”月华笑着,素手抬起,修长的手指轻点织苑右胸口,“少城主生而金丹,此金丹乃是蓟城命脉,你可知?”
“……”织苑沉默不语,事实上,这件事应该只有她跟她的爹爹知道才是,她不知月华从何得知。
织苑一生下来便是个死胎,说是羊水将她闷死,直接胎死腹中。她的爹爹动了歪念,拿了固城的水灵珠推入她胸口处,硬是唤醒了她。
对外说是生来便结金丹,事实上却是依靠水灵珠。而代价便是织苑到死都不得离开蓟城。
见织苑不说话,月华前倾身子,凑到织苑耳边:“你若能将水灵珠拿出,便可修复这结界。”
“滚开!”织苑怒目,长枪一挥,月华连连后跳好几步,娇俏得看着织苑,“你若是想打水灵珠的念头,趁早滚出蓟城,带着你那……”她眸光一闪,见到了拐角处的银霜,“没用的徒弟,带着他一起滚!”
织苑的底线是水灵珠,结界没了,她可以再造,若是水灵珠被拿,蓟城就没用了。
听到此,明颜惊了一下:“原来,水灵珠在蓟城?”
“整个蓟城都靠水灵珠养起来。”织苑不咸不淡得来了这么一句。
陆俞却沉思了许久,想到是水灵珠救活了织苑,忍不住皱眉,她问燕双颐:“你是怎么认识城主的?”
燕双颐没想到陆俞会问这么一句,支吾了一下,才道:“的确是为了这水灵珠,不过算不上认识,只是看过她的花名册。”
“花名册?”陆俞愣住了。
“嗯。”燕双颐点头,“红月整理给我的。”
陆俞转而轻笑:“他倒是见多识广。”
她没问燕双颐要水灵珠做什么,也没问燕双颐何时要的这水灵珠,许是在谢怀恩死后吧。
“现下,水灵珠还在你体内?”明颜眼底精光一闪,心中所想皆表露无遗。
织苑冷笑:“你以为月华不想直接抢?”
明颜一愣,而后转过头去,没再多言。
结界越来越松动,织苑比谁都急,她夜夜难寝,翻遍家中所有书籍,想从中找寻修补结界的法子,依旧一无所获。偏偏在这时,魔修来了。
将近有七八名金丹修为的魔修趁着夜色摸入城内,有的魔修嗜血,他们撕扯掉城名们的脖子,尖锐的牙齿附上吸食。
尖叫声,呼救声,比比皆是。
不知是谁打翻了烛台,燃起了烈火,从这一户烧到了那一户,大家的屋子紧挨着,很快小小烛火成了冲天火场。
织苑提着红缨枪,一身劲装赶到,先是布了个小结界让大家有可以躲避之处,而后便枪指魔修,硬是一人单挑七八名魔修。只是,饶是她身手再好,也终究不敌。
好在,银霜来了。
那日银霜和月华都走了,织苑与他们破裂,二人也没有多言,很快就消失在了蓟城。
“你如何赶来?!”织苑红了眼眶,城主府早已没了可以跟她携手作战的人,整个城都靠她一个人撑着。
银霜一手结印,扭头微笑:“我只是觉得,你现下很需要我罢了。”
织苑看了看四周,没见到月华的身影,知晓是银霜一人赶来,不由心头一热。
“当时他赶来了。”织苑哑着喉咙,刚要再继续说下去,地面却剧烈震动起来。
陆俞一个没站稳,扑倒在水中,连连呛了两口水这才被燕双颐捞起来。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呸呸两下,吐掉了口中的水。
“怎么回事?”明颜双手结印,“我们不是在结界里面吗?”
“不像是结界。”陆俞皱眉,虽说燕双颐进来的时候也说了城主府是一个巨大的结界,可是这里处处透着诡异,更像是……
“这是秘境。”织苑淡淡道,“他们要困着我,要用秘境,再用上四方阵,他们多看得起我啊。”
秘境本身并不属于任何人,但也有人为的秘境,那就需要很强大的灵力来维持着了。
可见此人是在织苑身上下了功夫的。
“那现在这么晃动是怎么回事?”明颜被晃的头晕,讲话都有些不利索。
织苑却习以为常:“过一会儿就好了。”
燕双颐握着陆俞的手肘,撑着陆俞不让她给晃倒,却听陆俞道:“城主,你当真跟我们说实话了吗?”
织苑瞥了一眼站都站不稳的陆俞,嗤笑一声:“你若不信,问我作何?”
“银霜,月华,水灵珠……”陆俞皱着眉,呢喃。
一边的容寂然开口道:“水灵珠能活死人,可你却说它是蓟城的命脉,怎么才能算命脉?”
燕双颐也问道:“你说的这个故事漏洞百出,城中百姓,当真是因为你才走不出这蓟城吗?”魔修来临,却只余织苑一人抵抗,城主府里的守卫去哪了?守城战士又去哪了?偌大的蓟城,百姓却寥寥无几。明知魔修要来,为何偏偏都不走?是不想走还是走不掉?
面对几人的质疑,织苑轻笑一声:“所以呢,你们觉得真相是什么?”
陆俞开口道:“蓟城的百姓,都是活人吗?”
“是。”织苑回答道。
见她并非在诓人,四人一下子噤了声,沉默了。地震果然如织苑所说过了一会儿便好了。
“你们还想听接下来的故事吗?”织苑似乎来了劲,要把这个故事给他们说完整了。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他们现在没有任何思绪,不如再听听了,看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银霜来得及时,保下了蓟城,但二人还是受了伤。
织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得走到了银霜门前,手伸了半天,就是没敢敲。有些话她想问问银霜,却又怕银霜说出来的话不合她心意,难免会生气。
想了想,织苑决定还是不要在这种时候触霉头了。只是刚转身,院门就打开了。
“少城主?”银霜手里头还捧着草药,就见织苑拄着拐杖背对着他,“你的伤还没好透,怎么到处乱跑?”
织苑尴尬回头,嘟囔了一句:“也没到处乱跑啊。”
银霜叹了口气而后进了院子放下想要派送给城中百姓的草药,又伸手扶着织苑慢慢进了屋子:“先坐下。”
织苑听话,乖乖坐下,把拐杖放到了一边。
“脚伸出来。”银霜蹲下身,轻轻拍了一下织苑受伤的腿,仔细检查着,“伤口有些化脓,你碰水了?还是药没有好好涂?”
“涂了。”织苑脸一红,有些不自然得看着银霜的头顶,视线落到了他的发旋上,心里却嘀咕着银霜就连发旋都比其他人好看。
银霜直起身,自下而上看着织苑:“你要听话一些,这样才能好得快……城主继位的日子就在眼前了,你也不想跛着脚吧?”
“啊……哦。”提到城主继位,织苑的神情立马陷入了悲伤之中。
前段日子先是忙着修补结界,后又受了伤,休憩了几日。现如今回过神来,织苑心中的悲伤被无限放大,眼泪不自觉滚落下来,鼻子也是一抽一抽的,而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起来。
银霜伸手抹着织苑的眼泪,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那日,织苑哭了很久,这些日子以来的悲苦皆哭了出来,银霜就这么蹲着陪在她身边,偶尔替她擦一擦眼泪,没有多言一句。
两人的关系自那日起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