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但见宇文战燎看也不曾再看下方跪地之人,只平平淡淡丢出了一个字——
“滚。”
“是是是,王上息怒,微臣这便滚……这便滚……”
霍明途又在地上重重磕了两个头,带着一众随行之人,立时真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对于这样的场面,梁鼎书已然见惯不怪,朝着上座的摄政王千岁颔首一礼,也跟着退了出去。
信大少却还是头一次见,不由嗤笑道,“看来,这位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九百里一听,向他瞥过来一眼,似乎没料到这家伙如此胆大包天,刚刚见过了王上动怒,竟然还敢主动提及。
为宇文战燎擦完手,她立即换来一只新酒盏,并斟满了酒。
宇文战燎端起那杯酒,慢饮一口。
然后将酒杯搁下,轻轻一笑,却让人听不出是喜是怒。
“他可不是想吃天鹅肉,他这是……在同本王演戏呢。”
“哦?”信知回被勾起了兴致,刚要再说什么,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
“王上~!”
那声音娇柔妩媚到了极点,传入耳中,直教人心坎发酥,着实难以招架。
而后便见一名衣着装扮比那声音还要妩媚张扬数倍的美貌女子,迈着莲步款款走入了房中。
“王上,您都好久没有来看阿软了,今日过来,怎么先到了九丫头这里?”
女子在下方停住脚步,虽然嘴上撒娇埋怨,却毕恭毕敬的欠身施了一礼。
九百里一见到这女人,尤其是听了她的话,登时一改先前的乖巧温善,好似一只炸了毛的猫。
“沈芳软,你还好意思说,王上哪次到我这里,你不过来抢人?来我这里,和去你那里,又有何分别?”
“当然有分别。”名为沈芳软的美貌女子得意一笑,双眸却勾魂摄魄的望向了宇文战燎,“来你这里,是我们两个侍奉王上,而去我那里,王上便是我一个人的。”
“呵呵呵呵……”宇文战燎朗然轻笑,似乎心情大好,朝她招了招手。
“过来。”
“是。”
女子欣喜一笑,摇曳着身姿向上走去。
“沈芳软……”信知回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只觉十分耳熟,一时却又想不起在何处听过。
可就在这女子在他面前经过的一刹那,那一袭虽然很省布料,却不难辨认的云锦紫衣,让他瞬间想起了一个人——
“芳菲楼……沈楼主?”
目光随着沈芳软而动,这一语出口,下一瞬,但见宇文战燎一把将人扯入怀中,一口便亲在了她脸上!
“嗯,真香。”
“王上!您偏心!”九百里登时不满的叫了起来。
“呵呵哈哈……你也来。”
“……!!!”
信知回看得目瞪口呆,不觉间,双耳已变得赤红。
“……信大少?”
“您还是随我们换个地方歇息吧。”
一名女子在他身边低声提醒。
而这会儿,房中其余众人都在小心翼翼的悄然向外退去。
……
走出那间屋子,又一路出了铅华楼。
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抬起那双蓝瞳,望向这铅华城中的天。
那一刹,信知回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作何感想。
沈芳软,他想起来了。
虽然素未谋面,但是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个女子甚至比他还有名。
若说,衢安城的求玉楼,是全天下最大最好的玉石生意点,那么容关城的芳菲楼,便是全天下最大最好的服饰首饰店。
是以,道上有两句话——
衢安可求玉,容关有芳菲。
非人间富贵,愿许望云骓。
这两句话,便是出自这位沈芳软沈楼主之口。
据传,五年前,四方王室叛乱之后,有位姓石的将军战后还乡,欲寻珍稀之物,送与家中娇妻爱子。
然一路走过很多地方,却都未能寻得入眼之物。
直至到了衢安城的求玉楼,才为爱子寻到一柄玉剑。
而后又途经容关城的芳菲楼,才为妻子寻得一套满意的首饰。
众人见他衣着简单,有的笑问他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有的则直接骂他是乞丐,还要将他轰出楼去。
他却并未理会,只是向楼中掌柜问了价钱,又说了声三日后来取,便要离开。
掌柜见他这般,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应下,便多问了一句,三日后,当真能带来银两?
他淡然一笑道,“我虽不是这天底下最富贵之人,但我愿许以我最富贵之物。”
“门外那匹望云骓,乃王上亲赐,随我征战沙场,出生入死,当是我手上最珍贵、也最值钱之物。”
“我现在要去将它卖掉,换得银两再来登门。”
那时沈芳软自楼上下来,正好听得这番话,便道出了这两句——
“衢安可求玉,容关有芳菲。
非人间富贵,愿许望云骓。”
“听闻这位爷还向求玉楼中订了一柄玉剑,不如这样,您若信得过小女子,便将这匹望云骓卖与我芳菲楼吧。”
“这套紫玉镂金钗,您现在便可带走,留下下榻之处,那柄玉剑,小女子命人为您购来,晚些时候差人给您送过去,您看如何?”
说完见那将军犹豫未应,她不由微微挑眉,“怎么?您信不过我芳菲楼?”
“不是信不过,只是不知,姑娘为何愿意买我的马?”石将军想不通道。
“只为两个字。”
“哪两个字?”
“值得。”沈芳软展颜一笑,倾国倾城,“你虽不是这天底下最富贵之人,却愿许以你最富贵之物,就凭这句话,足见你对我芳菲楼评价之高。”
“那匹望云骓不管在别人眼里值多少银两,在你心中,必如无价之宝。”
“你愿以无价之宝,换我这套钗,说明你觉得值得。”
“这很打动我,并且今日之后,必会为我芳菲楼成就一段佳话。”
“所以,我亦觉得值得。”
……
这段故事,还是阿万讲给他的。
当年他说要去容关城,阿万曾托他给妙姑娘带过首饰和衣裳,他这才去了一次芳菲楼。
那时却并未见到沈芳软。
对于这个几乎可与求玉楼齐名的女子,他多多少少,还真有些好奇。
不过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