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跪伏在下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直至过去约莫半盏茶后,仍未听到免礼声。
霍明途忍不住,终于缓缓抬眸,小心翼翼的将目光转向了主位座椅上之人。
却见那位权倾朝野,武略旷世,才智滔天,且还洒脱风流,英姿勃发,妖肆霸气的年轻摄政王,此刻仍靠在那里。
似还在睡着,又似是醉了。
却就是没有半点要睁开眼的意思。
“王……王上?”霍明途抹一把额头上的汗,颤颤巍巍,试探着唤了一声。
“嗯?”宇文战燎轻嗯一声,终于睁开那双绯瞳,无温无绪,懒洋洋又淡幽幽的向着下方扫去一眼。
只见梁鼎书垂首立于一侧,另一侧,则跪地一片。
那为首的,正是人高马大的北境总督霍明途。
其身后,还有十余人。
其中,年轻女子四人,皆以纱巾遮面,壮汉侍从八人,每两人之间,放有一只巨大的木头箱子,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来摄政王府,还带着这么几个沉甸甸的大箱子,傻子都能猜到,那定是来送金银珠宝的。
而那四名女子,无疑也是要当做礼物献给宇文战燎。
宇文战燎轻笑一声,故作不知,“霍总督来便来了,怎么还带了如此多的女眷?”
“呃……”霍明途眸光在宇文战燎身侧的几名女子身上掠过。
双目余光又极速瞄一眼信知回身侧的两名女子,以及房中的乐师等人。
不禁犹豫了一下。
他带过来这四名女子,虽然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
可与这房中、乃至这整座铅华城中,一众万里挑一的人间绝色相比,却是犹如萤火妄想与皓月争辉。
叫他还如何拿得出手?
说起来,来摄政王府之前,倒成了他没见过世面。
竟不曾想,摄政王府中,还有这样一座城,和这一城的财富与美人!
微微垂眸,眼珠一转,他又看向了宇文战燎,也故作憨傻的一笑。
“嗐,不敢有瞒王上,微臣今日刚入岁阳,便有多方官员送来这些金银珠宝和舞姬美人。”
“王上您也知道,臣下是个粗人,想不出该如何婉拒,又怕得罪了各方权贵,实在是不敢不收啊。”
“可是收下了,一来不知该如何处置,二来又恐王上误会臣下。”
“是以,这才想出个笨法子,将这些玩意儿通通带来交给王上,但凭王上做主。”
最后一句出口,他又结结实实的一个头叩在了地上。
那般忠烈模样,着实让人满心感动。
便是信大少见此,都觉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原来是这样啊。”宇文战燎坐起身,将腿放下,终于道,“都起来吧。”
“是,多谢王上。”
霍明途缓缓起身,却有些站立不稳。
委实是心中忐忑惶恐,加之跪的有些久,两条腿麻的厉害。
但感受到上座之人的目光,却又不得不佯装无事,赔笑着请示道,“王上,您看这……”
宇文战燎身体微微前倾。
手肘抵在膝盖上,左手轻轻抚着下巴。
稍微思忖了一下。
看向梁鼎书,吩咐道:“这些财物,带下去充国库。”
“是。”
梁鼎书颔首应声,喊了一句“来人”。
立即有十来个便装男子走入房中,按照吩咐,飞快的将四只大箱子抬了下去。
“至于舞姬美人……”话音一缓,宇文战燎绯瞳一转,忽然问向信知回道,“你要不要?”
“我?”信大少似乎没想到这妖精会如此直白的这样问他,淡声笑了笑,“王上说笑了,与这铅华城中的姑娘相比,这些哪里算得美人?我可看不上。”
“听到没有,连信大少都看不上,这几位你便自己带回去,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宇文战燎又转向霍明途道。
“……是。”霍明途颔首,自是不敢反驳,不过却有意无意的瞥了信知回一眼。
信大少?
有些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人。
对上霍明途瞥过来那一眼,信知回脸色登时一黑,不由得在心里大骂宇文战燎——
这该死的妖精!好一手祸水东引!
而也是这一刹,关于宇文战燎为何将他带到帝都,他隐约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深夜来见本王,便是为此事?”这时,宇文战燎又往白玉座椅上一靠道。
“呃……还有一事,想求王上成全。”霍明途拱手道。
“何事?”宇文战燎淡然问道。
“微臣想向王上求娶一人。”
“何人?”
“微臣倾慕……宪安长公主已久……”霍明途一边说着,一边抬眸试探着望向上座之人。
然“宪安长公主”五字刚一出口,目光还没等转到上座之人脸上,却听“咔嚓”一声脆响!
那一刹,似是出于本能反应,他双腿一软,当即“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诚惶诚恐的不敢再抬眸。
他没有看到,信知回在一旁可看得清清楚楚。
宇文战燎刚刚接过身侧美人递过来的酒杯。
听到这一语,那张妖惑无双俊美绝伦的极致面庞上,虽依然无波无澜、无温无情,可那白玉酒盏却顷刻被捏了个粉碎。
而亦是这一刻,房中一众乐师齐齐一顿,乐曲之声戛然而止。
一瞬间,所有人皆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小心。
生怕会进一步激怒这位性情无常的魔王。
在他身侧,离他最近的九百里亦被吓了一跳。
看着那只比女子之手还要好看的纤白玉手,和那手中被捏得粉碎的酒盏碎块,还有那洒出的酒水。
担心酒杯碎块划伤他的手,九百里不由轻轻唤了一声,“王上……”
宇文战燎垂眸,瞟一眼自己那只手。
面上的神情虽依旧淡然又漠然,好在手指终是松了劲。
九百里见状,赶忙上前,将那手中的酒杯残片清理干净。
又取出一方丝帕,轻柔小心的为其擦净洒了他满手的酒水。
信知回在一侧瞧着这一切,留意的却是,宇文战燎并未动用任何武功,只是光凭手上的力道,便轻轻松松捏碎了那白玉酒盏!
若说只是这样,他倒也可以办到。
可是,这妖精不光捏碎了酒盏,竟然还能做到让那只手分毫未伤,这便是高他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