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慢慢变淡。
毕竟也是数年前的时光。此刻的我坐在办公桌前,小金鱼缸凝聚起午后的阳光,还有几分耀眼,我转一下座椅,将窗帷拉下,挡住部分乍暖还寒的风,我终于停止了漂泊之感,心上没有了如影随形的分量,我应该欣慰,我终于可以享受平和了。我在办公桌上摆放起两盆绿植,又买了一个小书架,放上几本富有艺术气息的著作,很明显,我生活的很精致。如果在多年之前,我就看到今日这番模样,那该多好,我就会免去很多挣扎,那一次次决定人生走向的关口,那些无论何时想起都会后怕的记忆就会云淡风轻。现在的我过上了期盼的生活,可我的记忆却开始挣扎了。
我害怕忘了,所以努力回忆:
原来我最富青春气息的时光是在茫然、恍然中度过。我青春的每一步走得都很险,以致此刻有点自鸣得意。
我现在很喜欢绕着西海、后海散步,也许只有在这种闲适的心情下我才可以安静的回忆,我都有点浮现不清宛坤的脸了,只能模糊的说是圆圆的脸,又想起最后一次梦见她,也应该是两三年前了。而我为何在此刻又非常强烈的想去记起她?想清楚地记下与之相关的所有细节。我曾有过这种感觉,那是在和她分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几乎像是一个妄想症患者,我们的对话,我们的聊天记录,我们的视频截图,我都会强迫自己每日的去重复、回味、记住,我感觉那段时间是神圣的、不容侵染的,是永恒的。可世间哪有永恒,生活还要继续,后来我无法再每日的重温伤感,便将那段记忆尘封了,与其说是尘封,不如说是淡忘,一点点的忘记,否则我现在也不用如此费力的回忆了。
我从没有牵起过宛坤的手,我们的爱大约是基于对彼此的向往,因为我们确定恋爱后就没有见过面,那也应该是最安全、最没有负担的恋爱。至于分手,也是注定,可那时候的我看不清这些,只觉得我们的爱是纯洁的、神圣的,足够我用一生去维护。事实也是有点这样发展,只是一生变成了一段时间。这么看起来,我就会很纠结,也许我和宛坤之间真的就从来没有过爱情,我们只是对爱情向往而已,做了彼此的寄托。每次想到这里,我就很不甘心,我遗憾的到底是自己的青春,还是我们失败的爱情?答案很明显了,我是一个精致的自我主义者。
时间是可以对比出一个人的。就像现在的我来回忆那段感情应该是带着悲哀,就像一块浓重的乌云,在天空中一点点的散开,遮住阳光,看不到希望的阴郁;而那时候的我却只会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中,是看不透这些的,总以为一生大约就是到此为止的记忆,这段经历将会时时刻刻发挥能量。唉,再深刻的东西也经不住时间的流淌,或许你有最坚固的心墙,却还有更漫长的岁月。
我对宛坤的追忆大约应从她在我记忆中第一次变淡开始。
七月下旬,如琪来北京了,她想保送北京交大的研究生,我们约好这一天在北京转转。如琪、宛坤和我是中学时代的同学,那时我和如琪的关系很好,如同江湖兄妹一般,但也有几分拘谨和约束。相对而言,宛坤几乎就是印象般的存在,若不是后来造化弄人,我们也只是中学时代那一站的过客,孰知多年以后,我会为她伤心许久。其实我和如琪这次相见也是中学一别后的首次相见,中间隔了六七年,那段时间,我中学时代的同学一个个的与我取得了联系,所以那种一别数年的时间恍然感是很深刻的,在今日看来它又开始变淡,但不能否认它的存在。兴许今天我才找出为何偏爱如琪的原因:不论过去多久,她始终不会带给我情感上的隔阂。若把如琪和宛坤强行放在一起比较,朋友是比恋人更稳定的关系。
我忽然怀想起那天强烈的日照,我和如琪排队买颐和园的门票。我回过头对她说:“今年九月说不准我就去当兵了。”
“当兵干什么,大学不上了吗?”她有点惊讶。
“还不一定的事,看军检的结果吧。”说完我转过头排队买票,但明显感觉到如琪想对我说些什么,我最终也没有回头听她继续说,之后拿到票,进入了颐和园。
我们一前一后的走着,几乎没有了交流,这样的情景似乎有点尴尬,可我真的找不出什么方法去缓和一下,直到我找到一处安静之地准备安静一下。
我滑开手机看了一下,准备给昆明湖拍一张照片,如琪在我身后突然问我:“你现在还和宛坤在一起呐?”
“我去,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我想不到我竟然会这么说,我在伪装什么呢?伪装坚强?毕竟在此之前的每时每刻我还会为她痛彻心扉。
“只是屏保还没有换而已”我头都没回的补充道。
而且如琪也没有再问什么,她应该嗅出了此刻空气的微妙。
想必她也早已察觉出我和宛坤已经分手,只是想从我的口中得到证实罢了。事实都静静地躺在每个人的心里,然而让事实公开化却会打破这种平衡,心照不宣是最完美的事实。然而如琪还是轻轻地刺探了一下,而得到了最肯定的事实。
可是我的心中却很惭愧,忽然感到了对如琪的不公,她本无需被我的愁绪连累,更何况这是她第一次来北京,而且是为了以后光明的学业而来。我忽而就感到心上少了些东西,转过头佯装生气的对如琪说:“你得以我为鉴,要不然以后也会失恋的!”
“不谈恋爱不就不会失恋了嘛。”如琪回答的很干脆也很无所谓。“而且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手,俩人商量着来嘛。”
“嚯,要像你这么开明,中国根本用不着制定法律,尤其不用制定婚姻法啦。”我真的是轻松地回答道,直到现在我都还清楚的记得当时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
相反,如琪突然有点低落了,坐在湖堤上,双腿悬在空中,忽然抬起头看向我,静默了一秒钟。
“你别动,就坐在那里,我们拍张照。”如琪这一说,让我还有几分紧张。
“好啊,从你那边拍,否则逆光。”
多年以后,当我再看这张照片,情景历历在目,甚至连每个细节都开始在我眼前慢放起来了,相片中,我俩沿湖堤一线,如琪在前,我在后,她侧身正脸,我面对镜头,她微笑中透露着神秘,或许就是从那时起,她把我从宛坤的泥淖中解救出来了,她让我感到美丽,感到爱怜。当我在时光的长河中提取出那一日的记忆,原来当一个人解开你心中秘密的时候,请记住这是恩情,对此最好的报答,是做一生的朋友。
那之后,如琪在我生命中也消失了两年,因为我真的去当兵了。
而宛坤,记忆本布满灰尘,却被打开后层层稀释,没有深刻可言了。
当晚,我与如琪分别后,我乘坐公交车回家,我马上给映月发消息:“小妹真可爱,真漂亮,我心情好极了。”
“你的春天又要来了。”映月回复道。
“哈哈,也非常感谢你,我的心理治疗师!”我打趣道,却也是我的心里话。
“我治不了你,你也该痊愈了。”
如释重负,大概如此。我想我的春天真的要来了,当然不是映月打趣到的恋爱的春天,而是我走出了失恋的阴霾,能够以一颗平和的心看待所发生的一切,让我明白,困郁中的人更应该努力寻找生活的出口,是如琪掏出了我的秘密,她让我知道,这一切不是什么不可侵犯的东西,兴许简单的只需一次美餐、一场电影就可以唤醒生活,我需要的原来只是一次简短的倾听与诉说,最怕的应该是无法燃起希望,因为失望的人更愿意让自己失望,这是唯美中的懦夫。
对,那我是何时变成懦夫的呢?应该是在那时。
那依然是个晴天,在一个午后,宛坤已经接近一个礼拜没有与我有任何联系了,就在前两日还发现我被她删除了社交软件好友,这如同给重伤的我又狠狠的一锤,到了垂死的边缘。我六神无主的走着,在校园空旷的石板路上。
手机铃响了,竟然是宛坤打过来的。
“喂,宛坤,你好……”我毫无准备。
“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想干嘛?”我听不出她是否生气,仿佛温柔的如同撒娇。
可是我还是挺懵圈的,稍微一想,应该是她收到了我寄给她的玫瑰花吧,我还来不及多想,她就开始追问了。
“是你寄的吧,你寄那东西干嘛?”她的语调变得坚定。
“宛坤,你听我说,我想……”
“那东西我给扔进垃圾桶了,我没地方放。你不用做这些事。”她明显没有听我在说什么,她的情感明显变得冷漠。
“宛坤,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我们不用说这些,之前的事我也不想跟你提,就这样吧。”她的音调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
“宛坤……”我着急的喊了一声。
“拜拜。”我似乎领略到了她有点不舍,但完全肯定她态度的坚定。
我之所以成了一个懦夫,大概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宛坤会这样子对我,我们的故事就这样子戛然而止了。
此后,我几乎一天好几遍的给她发短信、打电话、留言,希望能与她有上点滴联系,但都是徒劳。大约一周后,我接到一条她的短信:“有些话是收不回的,你明明知道我们不可能了,我还是不想面对你。”或许直到数年后的此刻,我都不能准确的理解这句话代表的含义,只能认定这是一个事实:在此之后,我与宛坤相忘于江湖。
此事静止于斯时,然万物仍在流动,我终于开启一塌糊涂的旅程,不怎么起床,不怎么上课,而随着我多科考试以退场告终,也终于造成学业上危机的爆发。
地球科学概论结课考场上,考生们都在奋笔疾书,而我却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任课老师拿着一个本子挨个同学的问着问题,我忽然一惊,意识到他在查考勤,我的心一下子更凉了。
“找一下你的名字。”这是一个让我生厌的老师,听他说话我几近百爪挠心。
我头也不抬的找到自己的名字,然后在后面签了字。
“你五次没来过,你是没有考试资格的呀。”我这才看清他在我名字后面画着五个×。但是我实在不想跟他纠缠,依然没抬头的说:“我都来了。”
“那不对啊,我记得很清楚了,这得算证据吧。”他说着就在我考桌上晃了两下考勤表。
我接着低头不理他,继续在试卷上边看边写着,可是我实在是不知写些什么。
“你先这么考试。”说完他就去了我后面同学那里查考勤。
唉!我已无心恋战,开始心灰意冷。站起身把试卷一交,退场了。
我感到考场外的空气也是那么沉重,但比里面轻松。后来,我考了30分。
选修课一塌糊涂,必修课也难逃厄运。
我坐在宿舍的床上,倚着墙,跟舍友夸夸其谈,我跟他们的关系并不密切,我感到跟他们没什么好交流的,也就是在无奈之时,时机恰当的说几句。
“连种猪那家伙考试前还给我说操作系统不会挂我,对他无语了。”我抱怨道。
“嘿嘿,二申,老连放了平平的鸽子!”朝定对着刚刚洗衣服回来的黄士申笑着说。
“我操,操作系统出分啦?”何亚咋呼一声。
“操,我赶紧查查。”黄士申顺手打开电脑。
“一共挂了三个,最低分35。平平考了多少?”陈超带着他那沙哑的声线问道。
“琛金怎么不查?琛金得满分。”黄士申操着怪腔说,这也传递出一个信号,他考得不错。
我其实心里最该清楚,挂了才是对得起我。然而我的心里却还有点心思,我在等着何亚的分数。我看了一下章琛金,还在悠然的看着电影,心里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只是暗自又攥了把拳。忽然我又想到了曹小刚,我赶紧跟他聊天,问他考了多少分。
“牛皮!61!”随着何亚一声尖叫,我知道宿舍里就我一个人挂了操作系统,这也让我和其他人关系越加疏远。我对何亚也产生了嫉妒和无奈。
好在一会曹小刚给我回复说他考了39,这样我就知道了,三个不及格人的分数35、39、40。后来我知道是柳小天考了35。
但是开学后补考,我和小刚都记错了补考时间,这样小天最后作为唯一补考者,给过了。
这么一来大二上学期我挂了四门课共计13个学分。我又按学生手册中关于成绩问题的解释算了算自己的成绩,我要拿到学业警告了。而且我深深地记着学生手册中的一句话:累计两次学业警告,在第二次学业警告发布之时起,对学生做劝退处理。
而我当时只是一名学生,或许学生身份就是我的一切。我已经感到我在一步步走向悬崖。可是萦绕在我心中的还有对宛坤无尽的悲伤与幻想。
其实宛坤留给我的回忆真的是很美的。时空不同了,现在的心情和感觉都变了,所以我得想,而且要仔细的想,才能唤起当时的感受,嗯,我是忘了很多,但还有一封邮件,是我们的定情之作,那晚她邀请我视频,我蓦地紧张,第一次竟然失手点了拒绝,然后还强装无辜的问她:“你邀请我视频了吗?”
“都没人接啊!”,我还未再做准备,宛坤就再次发起视频邀请了。这一次我镇定一下,点开了视频。这些年都过去了,当我一边回忆一边书写都会在心里幸福起来,她开心的微笑和甜美的声音在我脑中渐渐清晰起来。我记得她发过的一句话:“我的舍友都在看你我的聊天记录呐!”视频了很久大约到了晚上十一点,舍友们都要睡了,我便开始给宛坤写信,一直写到第二天的凌晨一点半。可能已经无法精准的找回那时候的一切了,但这封邮件却是最真实的一切。
宛坤:
我感觉跟你聊天说话真的很开心,如果还仅仅归到一种同学好久不见的、如今重逢的层面上,我想也是一种特别的自欺欺人。平心而论,这或许就是一种爱情的滋味。这可能是我个人开心的感觉,如果你不这样认为,那就算我单方面的爱情的滋味。
我一直都是一个希望给人靠谱印象的人,所以我不愿预先的答应别人,无论是简单的或复杂的、容易的还是困难的要求或承诺。我宁愿就简简单单的,无许诺、无负担。有时候感觉像是错过了很多,也会有无尽的遗憾,但最后总会感觉这是一种最小的代价。这样也许是很多朋友说我是“爱情上的不勇敢”的原因。很多时候我是很懂得,我最信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因此,我总是把自己的事情想做别人的事情后再去分析。在我现在想来,其实特简单,你是多么好的女孩啊,我还需要想太多干什么呢?而且很多人就是轻易的一声“我爱你”,然后就轻松的成双入对羡煞众人。有时候我也想,在大学,讨个女友实话实说是很简单的,但有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会提醒我:什么事都不是自己玩玩的心态。从前,我也以为潇洒的举止,个性的为人却是卓尔不群,但有时想想,有些事是要影响我一生的,有些人是要陪伴我一生的。于是我就不敢那样的随心所欲,那么轻易做决定,因为有时候,不过大脑的决定,不仅是自己愚蠢的表现,更是对他人无尽的伤害。由于我的成长历程受自己支配的空间特别大,所以,就有许多我喜欢的方式,影响我特别大:仅仅说一下爱情观,我受费德勒影响特别大。也许你总好奇我为什么如此钟爱罗杰费德勒这个运动员,实言之,他的成绩都不是唯一的一个第一位,他的爱情世界同时也是我最崇敬的。但话说回来,我毕竟没有他的魄力,也许是我没有他那么大的自信,他可以在未成功前就许下对米尔卡的承诺,而且可以办到;而我却是一个,只有当办到之后才可以毫无负担的下承诺的人。也许就因为这样,我错过了很多,留给我的才会有那么多遗憾,我才会更多地去感叹,去怀想(有点浪漫主义诗人情调了)。但真的,我知道,这样很不对,可我只能这样去做,我平时看人很准,预言也不会太偏,可偏偏我无法保证自己是不是潜力股,我怕兑现不了自己的话,于是,我宁愿有遗憾,也不愿意有伤害。就更加希望让那些遗憾,仅仅充当我一个人的悲哀。你觉得我这爱情的观点和想法是不是很保守,而显得有些呆滞呢?
我可以自己做决定,但唯有自身强大才可以极小的受其他人的影响,所有的决定才会更是我本意,才会是我更希望的。但我不知这会是多久?只要多一天,遗憾就会增加那么一点,倘若这段时间是十年,以我的爱情事业观,我就将错过所有的人了。但我真的不能承诺一个年限,我向往费德勒那样的爱情,并会坚持那样的爱情,可我不会选择那样的爱情开端,我不会拿出一个不明朗的未来,尽管我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大的遗憾。可话也只能这么说了,我可不愿意要别人去等,等一个或许清晰或许模糊的明天。如果真的只是想寻求一种恋爱的刺激感与愉悦感,那只会违背我本心,或许由于分手的恋爱很多,喜欢玩的人就很多,但我是一个不太希望接受这样的人,所以,我好想去永远的爱你啊O(∩_∩)O~
我也只是一个怀有未来的人,希望未来到来之前的每一天可以最开心的度过。其实我也真的好想如歌声里唱的那样:向天空大声的呼唤,向那流浪的白云许愿…但有些话我不知给不给得起。我也不能揣测你的爱情人生观,反正我的想法就是这样,很爱你,但有点现在给不起;可又真的不愿意错过你。看我是不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啊!
我个人感觉,我们貌似有爱情的火花,你也可以咨询一下你的朋友,看看我适不适合你,他们现在是很客观的人,还是那句:真的很爱你,真不愿错过你,可真怕给不起。是我一个人陷入一种爱情的滋味么?我真的挺希望是这样的,一种与你无关是我单方面的爱情遐想,
虽然有一丝遗憾、淡淡的忧伤。有时候我又想,既然害怕给不起,又何必表达出那份喜欢呢?也许这就是那:很爱你,不愿错过你。也许是这两方决斗,在寻求一个平衡界限,可我现在真不知我会失重到哪边?宛坤,你能读懂我的意思么?很爱你,却担心给不起;不愿错过你,却又不想让你有等的感觉;哈哈,觉得我矛盾么,靠谱么?
哎呀哎呀……我不够淡定了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