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灵感觉很不舒服，总觉得程心说的所有的话都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就是感觉十分别扭，再回味一遍程心的话语，她敏锐地抓住了一个关键，质问道：
“那你是要推崇唐朝的开放风气，完全解放道德约束，让社会道德再后退几百年吗？还是你想看到一个没有忠贞没有操守遍地都是滥交淫乱的社会？”
程心摇摇头，说道：
“你又偏颇了，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你又只从一个方向去看问题了。先说道德标准，每个时代对人们提出的道德要求都取决于社会价值体系和统治阶层的统治需要，商周时期以人，以奴隶为祭，人殉，这种制度之下，所谓的道德准绳就失效了，冥冥之中又回到了宗教层面，大家贵族用奴隶交易甚至随意打杀奴隶，都不会受到道德的谴责。这时的社会风气仍旧十分开放，一直持续到唐朝达到顶峰，当你去看唐朝的开放和美国的自由思想时，你就会发现，他们之间的共同特点正是强大，强大意味着对外开放能够获得更多的利益，这种开放进一步加剧内部社会习俗的开放，强大是开放的底气，与大航海时代那些被西方殖民国家被迫开放的原始、落后国家相比，实力才是这一切最好的解释！国家实力强大，内部经济繁荣，文化昌盛，无论是国君还是平民，都不会甘心屈居一隅之地，对外的扩张或者说文化传播威服四夷的欲望就会愈演愈烈，在物质条件和精神文明都十分富足的前提下，自由开放的风气自然迅速扩散开来。之前说了，这一切的变化发生在宋朝，宋朝的统治者没有能力像唐一样威服四夷，只能被动挨打，这种情况下他们最想要的就是稳定，时代浪潮之下，程朱理学抓住时机，一举将孔夫子推上神坛，儒家从学术派别变为宗教。明朝王阳明心学解放之后，社会风气又一次转变，但可惜东林党再也成不了汉唐时期投笔从戎男儿何不带吴钩的铮铮铁骨的文人了，理学的禁锢依然还在影响着人们的道德伦理观念。明朝灭亡，清军入关之后，他们对稳定天然有着更迫切的渴求，相较于太过自由的心学，理学显然更加符合他们的统治需求，在追求稳定这一目标的道路上，闭关锁国这一步显然不得不行，曾经的开放自由风气直接被收束到底，在民众心中形成根深蒂固的道德观念。但是，但是，现在要说另一面了，强与弱，开放与封闭，都是相对的，无论在宋朝还是在清朝，对外他们是弱，但对内，统治阶级对比下层劳动人民，他们是强，所以上层社会的花红柳绿纸醉金迷一点也没有少，比起盛唐的开放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这仅限于上层社会，与贫苦的下层百姓无关！今天的美国也是一样，这些自由、开放、秩序、高贵、优雅、安全都只服务于上流社会和部分中产阶级，那些在贫民窟以捡垃圾为生的流浪汉无权享受！和盛唐、富宋的繁荣一样，集天下之财物，富一城之地，无论长安还是洛阳开封，它们都是靠全国的输血成就自身的繁荣，这是属于统治者属于统治阶级属于上流社会的盛世，无论晁彩文茂还是长山赵玉之女，又或是高阳公主辩机和尚，他们都不属于真正建设国家的底层劳动人民！这种盛世，与小老百姓没什么关系，能吃顿饱饭有衣服穿，对他们来说就是天下太平了，莺歌燕舞灯红酒绿是属于上层社会的，勤勤恳恳加班加点辛劳一生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的广大底层劳动人民，他们，不过是这盛世之下的一批耗材罢了！”
小灵悚然而惊，瞪大眼睛看着程心，仿佛眼前的程心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疯子，她纤细白净的柔荑轻遮朱唇，难掩惊诧。
程心继续说道：
“到目前为止的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
小灵下意识问道：
“那女孩穿汉服，国人在国际上宣传中华文化，这又怎么定义呢？如果按你所说，曾经一切的繁荣，都是贵族是统治者的繁荣，再去弘扬这种文化，不是自相矛盾吗？”
正中下怀，程心继续说道：
“劳动人民创造历史，劳动人民创造了这些繁荣这些盛世这些昌隆，但劳动人民的劳动成果，却不属于劳动人民！统治阶级借国家的名义，窃取劳动人民的劳动成果，不过是在盛世之下，这种阶级矛盾被转移被遮盖被缓和被隐藏了而已。我们要弘扬的中华文化，不是贵族的文化，不是统治者的文化，不是剥削压迫者的文化，这些文化由劳动人民创造，它们应该属于劳动人民，汉也好，唐也罢，都只是一个社会时期，只是一个时间称谓，从始至终，都是劳动人民在推动历史前进，都是劳动人民在创造历史，铸就中华文化的精神文明。正如历史上每一件精美的瓷器、绚丽的华服、闪耀的珠宝还有一栋栋富丽堂皇的宫殿、秀美清雅的园林、大气磅礴的官邸……全都出自劳动人民之手，是劳动人民努力奋斗的文化结晶，这些原本应该属于劳动人民！统治者以国家以政府以充公为公的名义，将这些划作自己的私产，划作整个官僚阶级的私产，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国有就是公有吗？国家资本主义就是共产主义吗？国有资产的收支经营运作买卖，受人民监督监管吗？人民有支配权力吗？或者哪怕是提出意见或联系的权力，人民有吗？绝大多数情况下，难道不是人民把毕生心血投入了其中，最后却和他们渐行渐远，渐渐分层，划分出新的阶级新的秩序？人民不止实行不了监督监管，无法提出意见建议，甚至透明公开都做不到，传达不到人民的眼中耳中，对普通家庭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的资金大批大批地流失，所有的后果最终都要由底层百姓买单！不断消磨着百姓的信任和信心，对下层的困境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继续歌功颂德，载歌载舞，掩耳盗铃，遮羞避丑，这还不够，还要让看到的人闭嘴，让发现问题的人消失，让这条千疮百孔的破船继续踽踽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