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是,举国沸腾,满城风雨。
天下一京八城,百姓议论纷纷,一时间众说纷纭;世家大族、机关掌要也不安宁,平延残存三家,心有余悸;初宁三家,心生兔死狐悲之念;上京五家,宗族大会接二连三如火如荼;宾客如云,齐聚将军府下;洛安、天临,众人集思广益,疑云重重;绵庆、南丰,格里菲斯和禹狄互相接见使臣,走斝传觞,有人弹冠相庆,有人忧心忡忡。
百姓和大族上层讨论的,好像是一件事,又好像不是一件事,同是因第五弗和威尔士身死而起,现在是高位的人最先迎接这场风浪的冲击,天塌了有个儿高的顶着,玩笑般地成为了现实。
上京五大族很慌,因为他们玩不起武斗,现在他们只能去找徐胜之,拉这个能玩得起武斗的镇国大将军下场。凭借个人扭转乾坤的能力上位的徐胜之,心如明镜,自然清楚五家的心思,无奈大势之下,形势所迫,焉有独善其身之理?身已入局,想要不动声色就能全身而退,未免太过幼稚。
“大帅要以大局为重啊!”
“此次巨变,恐怕无人能置身事外了!”
“如今我等,只望能与大帅同舟共济,不惜一切代价,忠君报国!”
……
你一言我一语,人多嘴杂,众议纷纭,而实际上,真正要说的事情只有一件,两家过来的时候,徐大帅你得顶上去!
以现在徐胜之的身份,称一句元帅确实没什么问题,他嘴上说着:
“圣命未达,诸位大人稍安勿躁,一切等圣上裁夺,诸位放心,徐某定当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看着平日里一堆繁文缛节,满口仁义道德、礼信忠孝的翩翩君子,如今全都斯文扫地毫无所谓的静气宁心、温良恭俭,徐胜之心中冷笑:
平日上蹿下跳,言辞激愤,一副道貌悍然忧国忧民的模样,站在道德制高点,以圣人的名义,指桑骂槐胡搅蛮缠,美其名曰直言进谏针砭时弊,实则不过是为一己私利,党同伐异勾心斗角,如此搽脂抹粉矫情饰行,活脱脱一群又当又立的婊子!当初打仗时,你们各怀鬼胎,导致局面失控,大军失利,一个个噤若寒蝉,互相推诿。等徐某稳住了局势,得片刻之安宁,尔等又跳出来,贪天之功,往自己脸上贴金,锦绣文章高屋建瓴,徐某所为,一笔带过,诸位忧思倒是大书特书,朝堂之上,徐某门庭冷落,尔等却是桃李满天下,学生遍金銮。先前,你们对徐某是不闻不问,熟视无睹,如今又一个个争先恐后,登门拜访,前倨而后恭,可笑!可笑!
大局为重?什么大局?你们劝我大局为重,可这个局里,最后的受益者,往往没有我!不惜一切代价?什么代价?谁是代价?徐某就是你们的代价?等徐某和平延初宁拼个你死我活,再让尔等继续把持朝政、祸乱朝纲?更无后顾之忧,搜刮民脂,祸国殃民?
徐胜之心中鄙夷,但在面子上仍要以和为贵出言安抚:
“诸位大人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忠君报国,吾辈之职!”
众人明显对他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不满意,总想要得到更确切的答复,莫衷一是之时,德子前来宣旨,陛下宣镇国大将军徐胜之入宫。众人神色更加慌张,想跟上去继续追问,哪怕知道这是徒劳无功,没有答复。德子堆着笑脸道:
“诸位大人,莫要心急,且只管安心打道回府,相信陛下与镇国大将军必然能寻得一剂良方。”
众人欲言又止,想喊又不敢喊,只能把德子拉到一旁,摸出金银贿赂,德子两头不敢得罪,连忙拒辞不受,翻出一张十分急切的苦瓜脸道:
“诸位大人这个是折煞小人了!这次出宫,咱家这次出宫,只知传旨,别的也就一概不知了,大人莫要忧心,会有消息的!”
这是打马虎眼儿,但其他人也没办法,德子其实也暗示了另一件事,可惜当时几人心急,没能马上领会。等各家想起宫里的人时,已经晚了,不少宫女宦官或是被按奸细论处,或是莫名其妙消失,已经再也无法联系了,这些也都是最近几天的事情,皇宫内部似乎也有一场巨变,只是比起第五仁戈和安东尼入京这头等大事,死了几个宫女宦官自然也没有太过在意。各家都有嫁入后宫的闺女,为妃为嫔都好,但必须是要有的。这几天,各位娘娘也心神不宁,不时就传出哪里哪里死了一个宫女死了一个宦官,有的抓到了凶手,乱棍打死了,有的始终没能找到凶手,在身边服侍或是跟随入宫的丫鬟,也有几个悄然消失了,皇后娘娘又下令封闭后宫,严禁随意走动,尤其出宫,一时间外界也无法得知宫中的消息。众人都在猜测是不是爱德华动手了,无论是与不是,这场风浪都已经袭来,只是不知这场风浪持续多久,风浪过后又有多少人能幸免于难。
皇宫,巴兹还是一副慵惰懒散的样子,躺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腿跷得老高,老太监李全福在一旁慢条斯理地磨着墨锭,心思却全在巴兹身上,做奴才的,没点眼力见怎么能行,何况是混到这个年纪的大太监。李全福整理好笔墨,侍立一旁,巴兹伸了伸懒腰,调整好坐姿,随口问道:
“我的香到了吗?”
李全福慌忙上前回话:
“回禀主子,还……还没呢,听说路上遇到了点儿差错,可能……得等等”说着,他的神色变得紧张。
巴兹身上的气质骤变,之前的轻松和慵懒一扫而光,此时只剩威严和冷厉:
“怎么回事?”
老太监不安地回复道:
“冷香斋那边,确实没料了,新料在路上耽搁了时日,主子,这急也不成啊!”
巴兹用眸子盯着李全福,如同一只猎鹰,李全福额头渗出几滴冷汗,正打算下跪请罪。巴兹突然嘴角上扬:
“算了,等等吧,明天你随我偷偷去看看。”
李全福:“老奴遵命,谢陛下洪恩浩荡。”
巴兹喜欢冷香斋的香木,是有不少人知道的,但身为皇帝,他却不能把这种香木完全定作御用,五大家总是以体恤爱民、黜奢从简为由,极力反对,却又偷偷在背后也用起冷香斋的香,还常有售罄货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