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城中,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里,中年男子负手而立,身形完全隐没在垣堵的暗影之下。身后几步,一个刀疤脸的彪形大汉,掂了掂手中的布袋,银两碰撞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大汉俯身站定,向男子抱拳,倒有几分恭敬。这大汉身影魁梧,虎背熊腰,两条粗壮的手臂,肌肉虬结,令人望而生畏,仿佛有千斤之力。他的额头青筋暴露,豹头环眼,目光凶利,虎眈鸱张,络腮无须,唇上和下巴的胡须连在一起,如同一张大斧的斧头。他一身布衣打扮,透出凛冽的江湖气息,远远看来就感到杀气腾腾。
大汉声音浑厚粗犷,即使尽力压着声调,传来的也是沉钟之声:
“这事交给我,阁下尽管放心,确保万无一失!”
男子不回头,语气悠悠:
“凭阁下的本事,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否则何必花大价钱把阁下请来,只是事关重大,牵扯颇多,还请阁下深思熟虑,多加小心,谨慎行事,以免误了大计!”
说完,男子身影隐没在阴影之中,不见了踪迹。大汉也迳踅出了院子,隐匿身形,十分谨慎地转了几处街角,不知哪里去了。
洛安的某条街道上,有个卖布匹的小商贩,不久刚来,周围人都叫他潘三,自称家中排行老三,父母兄弟都在战乱中走散了,如今只剩他一人,近日逃到洛安,靠着以前存下的些许银子,在此地做一些小生意。但这两日,潘三有些心不在焉,总是请人帮忙看摊,他本人却不知往哪里去了。
洛安的治安管理十分出色,街上少有盗窃吵嚷,抢劫就更是鲜闻罕见了。但在这宁静的表象之下,到处充斥着汹涌的暗流,各方人马在这里汇集交织,尤其在钟默大败格力扎以后,洛安引起了各方面的注意,不知主家何人的各路消息贩子,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洛安各个角落。刺史顾远也不是泛泛之辈,虽在文官之列,却有雷霆手段,暗中布局,明察暗访,动用所有机关人员,编织出一张大网,笼罩在所有心怀不轨潜伏入城的宵小之徒头上,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人马立至,追杀围剿,暗中处理了不少别家的眼线,君不见,烈烈秋风,漫漫长夜,街角落人头,巷尾流鲜血,东方天泛白,梦醒了无痕。
一切都在悄悄地发生,过着平静生活的百姓,并未察觉什么,有心之人,插翅难逃,无心平民,照常生活,黑夜白昼,各行其是,日升月落,往来运转。
小灵和奚辞回府之后,心照不宣。想到这事还需做些准备,怕自己思虑不周,小灵就去找到陆宁,只说自己确实是有个朋友,整日愁肠千转,想让小丫头去见一见,或许能让朋友的忧思舒解一二。陆宁不方便问起是哪位朋友,不过这也不重要,她只要帮小灵出谋划策即可。两人一阵商讨,发现这事还是不能操之过急,需要循序渐进,除了让小丫头明白去做什么,还有许多需要注意的细节也得安排。
这几天,俞文卿偶尔会和小灵见面,但秦雪待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几人有意无意,向小丫头透露一些消息,勾起她的好奇心,有时又说,那个姐姐整天长吁短叹,没有人陪她玩,小丫头听到时,就焦急地问:
“那我们去陪她一起玩好不好?”
小灵和陆宁掩嘴轻笑,看着小丫头这副急不可耐的小大人模样,实在可爱,继续装作叹气道:
“哎呀,可是她心性柔和,心思细腻,怕一个不小心,反而好心办坏事。”
小丫头自信满满:
“我很懂事的,肯定不会惹姐姐不高兴”
如此,又经过了小灵几天的试探,奚辞几天的观察,陆宁几天的规划,奚辞和小灵终于带着小丫头去了小院。
路上,奚辞又简单跟小丫头介绍了一下奚音的情况,小丫头听得似懂非懂,但大致有了个模糊的概念。等几人走到小院,奚辞听卫兵说起,今天大嫂李婉已经回家了。小灵好奇:
“前几天怎么不见大嫂?”
奚辞轻声应道:
“那天她其实是在的,只是不太想见生人,今日,应该是又去大哥的墓地排解心事了吧”
小灵和秦雪都听得不太舒服,总感觉这些话语太过沉重,仿佛只言片语,就是一条生命,一个鲜活的人,一个幸福的家,消失了。
这次奚音出来,见到是小灵又来了,该带着一个十分可爱乖巧的小丫头,心中略有不解,仍是微微一扶,照常见礼。
小丫头看奚音的样子,也有些呆了,看了奚音,又看小灵,再看奚辞,惊叹:
“哇!三个姐姐都好漂亮啊!”
这才想起见礼。
两个孩子听到奚辞回来了,还有送他们玩具的小灵,兴冲冲地跑出了,母亲李婉见他们莽莽撞撞的样子,实在无奈,只能跟了出来,小灵这才见到了李婉。她是标准的富贵妇人的气质,虽然一身着装十分朴素,却难以遮盖她本身的气质,反而给人以素雅之感。不施粉黛,却也别有风情,体态举止,都是贤妻良母该有的样子,她的眼圈微红,像是刚刚哭过一场。但此时,她端庄微笑,礼仪大方,如果不是眼角那一块嫣红,根本看不出她和平时有何不同。虽是喜静的女子,却又和奚音有些明显的不同,她和奚音的不同,差不多就是薛宝钗和林黛玉的区别。所谓为母则刚,有了奚璋奚瑾两个孩子,她温婉的气质之中又透着一些坚韧。
几人互相见了礼,秦雪和奚家的两个孩子一起玩耍,李婉和奚音在一侧看着,奚辞则和小灵在另一边坐着,看似互不打扰,又都在偷偷互相打量。
小丫头的确懂事,带着两个孩子玩的十分兴起,年纪又大了几岁,教他们玩各类不同的游戏,以及小灵带来的玩具。
李婉和奚音看着三个孩子,心中百感交集,对视一眼,也觉得小丫头十分顺眼,性格也可人,并不反对小丫头以后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