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门了,陆宁换了身新衣服,没有过多打扮,穿着也尽量普通,一眼望去,就和街头来往的大多数百姓无异。她的自然说不上丑,却也称不上美女,当全社会都在宣扬“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时,她关心的只有自己的一日三餐,她也不是贪嘴的女孩,仅仅只是因为从小经历的苦难,对她的种种观念产生了深厚的影响,女生们所追求的瓶瓶罐罐、大包小包、质感华服,对她而言,既是奢侈也是虚妄,她就这样自始至终,把自己隐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常常让人忘记了她的存在,不被关注,不被重视,不优秀也不差劲,如此,她内心的不安才会稍歇。
带路的人来了,三个女孩体态各有不同,一起走出府门,小灵兴致勃勃,走在最前面,奚辞英姿飒爽,跟在一侧,陆宁此时反而显得格格不入,神色拘谨眼帘低垂,她的扮相太过普通,与两个姿色各异的花月美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是随侍左右的丫鬟婢女,几人走过,街上路人为之侧目,视线都在小灵奚辞身上,她则是又被完全忽略了。
另一边,程心和庞安刚刚经过一场谈话,结果不了了之,一个说不清楚,一个听不明白,这个话题只能先告一段落,程心是完全不怕查的,因为什么都查不到,真要论起来,别人就是把圣殿查个底朝天,也不可能在这里查到他的来历。
门子飞快跑来,急匆匆地对程心道:
“程先生,广阳那二位又想见一见您,让小的前来禀报。”
程心淡淡说道:“知道了,请他们稍等片刻。”
门子应了,快步离去。
陈祝保罗与程心接触不算很多,其中主要还是因为钟默,他不希望程心接触外人,难保会不会有人心生歹念,或劫持或刺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安心心待着等天下太平最好不过。可惜程心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以前在地球,恨不得休息时间全都用来休息,到这之后,突然闲下来,没一点事做,让他很不适应,尤其前几天,都快淡出鸟来了。程心也不用担心麦子,麦苗已经长了出来,剩下的就是看天了,只要每天去看看没什么问题,也不多费功夫。今天陈祝相邀,前去见上一面,也好过百无聊赖,或许还能对广阳多加了解。以程心的印象来看,陈祝保罗二人也算可以信任的,自从二人答应在洛安做人质,就一直老老实实,待在住处,该吃吃该睡睡,与其他人也没什么来往,也就是偶尔派人来问程心一些问题,或是想和程心谈谈,看来是真的对西北的粮食问题尤为重视。
程心到访时,陈祝保罗二人十分热情,喜迎程心进屋一叙,让程心挺不好意思的,为难地说道:
“二位的心意,在下是能明白的,但是在下确实不了解西北的情况,实在也不知如何是好。”
二人早就合计过,如今这乱世之中,会种地懂技术的都是重要人才,对方不肯轻易传授经验,这也正常,一回生二回熟,多接触几次,拉近关系,再给些好处,总归会有些收获的。
保罗陪笑道:
“先生这一身通天本领,可活万民,我等自知,先生顾虑,不敢奢求先生面面俱到,只望先生指点一二,我等感激不尽,必有厚礼奉上!”
程心忙道:
“二位误会,在下不是贪图富贵,所言皆是实情。凡是植物生长,必先了解水土基础,无论是人是物,总有个水土不服,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晋城话……额,那个,万物生灵也是一样,各居其所,植物分布更加如此,树挪死人挪活,不真切了解西北的情况,在下实在难下定论。无土不生无水不长,山形水势,决定了什么植物可以在此生,什么植物要在此死。如洛安上京两地,被天河分为南北,水土丰沃,正是由于天河上游,山高土厚,河水裹挟大量泥沙冲刷而下,在此两地,淤积出一片泥滩,土质细腻,肥力厚重,经年累月,形成如今这千里沃野。可眼下,在下未见广阳风貌,不知其地,不知水土,不知山形,亦不知气候风雨,实在无从下手!”
二人见程心诚挚,并无敷衍之意,也不再遮遮掩掩,又透露一些信息,权作交换。
保罗说道:
“西北,广阳,边陲之地,气候苦寒,地多沙土,连年少雨,终日干旱,鲜见良田,夏阳烘炙,冬雪漫天,一日之间,寒暑交替,午极热,夜极寒,花草树木,罕有踪迹,张目远眺,戈壁荒凉!”
程心大致明白了,似乎是和新疆差不多的环境条件,或许距离上,不至于偏西偏得太过分,但在自然气候层面来说,和新疆不会有太大的出入,大抵应该是个新疆宁夏结合体。
程心像是在确认什么情况,问道:
“是不是植物种下去,发芽率低?就是有许多种子发不出芽?”
二人点头,保罗面露喜色,急切地说:
“对对对,先生果然洞若观火!”
陈祝回味着:“发芽率,确实贴切!”
程心又问道:“长出的幼苗矮小枯黄,少有结果?植株生长缓慢,停滞,甚至凋萎枯死?”
保罗更加激动:
“正是!”
程心继续说道:
“戈壁可多生带刺的植物,茎叶难分,确能正常生长?”
保罗十分激动,叹道:
“确实如此,先生可有良方?”
程心有些纠结,说太多,恐怕不好,但自己其实也真没办法,盐碱地加上风沙、气候,确实是没什么合适的作物可种,哪怕棉花葡萄甜瓜之类的,也要有合适的管理方式,尤其灌溉,滴灌无疑是唯一的选择,这些要是都说了,自己又没得到什么消息,总觉得亏得慌。
程心无奈叹气:“实在抱歉,二位,在下可没有改天换地之能,广阳的环境确实不太适合粮食种植,虽然或许还有其他办法,但暂时恐怕难以实现。而且,我还想问一问二位,广阳一带是否有大片的草原?偶尔有些湖泊?广阳百姓这么多年又是怎么过的?”
陈祝偷偷斜睨了一眼程心,没说什么,保罗叫陈祝没有阻止的意思,有些为难地开口说道:
“不瞒先生,情况确实正如先生所言,初时广阳的先辈曾见大片的草场,附近也有湖泊,先辈们开垦土地,刀耕火种,地力却一年不如一年,渐渐化成黄土,湖泊的水位也逐年下降,随着广阳人口越来越多,已超出土地承受极限,后来我们把目光放到了草原的牛羊身上,捕猎一些,勉强支撑,有人试图驯养牛羊,目前成效不显,风沙愈演愈烈,侵蚀土地,如今局面恐怕再难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