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宁,微生家府门,一名道士求见,通传以后,管家热情地引着道士进门。这名道士是玄慈山当家道士的大弟子,今日下山,是为师父的一场法事,来寻两个童男童女,扮作道童,在山中斋戒七日。微生族人十分兴奋,久闻玄慈山道法高深,逢上一场因缘际会,都想把自家的孩子推荐给道士,开光或是祈福都好,总归沾了一点仙气。
那道人却说:“天机玄奥,全凭机缘”
身为旁系的微生烁和微生炼完全没想到,自己平素不招族人待见,被旁人欺凌,视若无物,今日二人的儿女微生忽和微生念竟入了道长法眼,或许这就是天道昭昭,平日清心寡欲,修来的福缘,今日应在子嗣身上。二人大喜过望,郑重地向道人行礼道谢,将两个幼童送去道人身边,男童微生忽十岁,女童微生念八岁,十八之数。微生一家看着道人远去的身影,嫉妒两个旁系的好福气,犹记几年前,那道人随师父下山,威尔士亲自迎接,风光无两。
平延,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摆上供桌,仁戈仁礼以此告慰第五弗的在天之灵,几个老人又悲哭哀号了一阵,几人回到先前的小屋,仁戈率先发问:
“威尔士不日将亲自登门,诸位世伯有何高见?”
四人面面相觑,跟来的几个后生晚辈,也垂头不语,既不似刚刚的悲痛欲绝,又不似布告传来时的咬牙切齿。
仁礼气急败坏,说话阴阳怪气:
“这威尔士好大的威风啊,初宁一张布告,平延就无一人敢说话……”
仁戈怒斥:“仁礼!不可无礼!”转而温和谦卑地对几位老人说道:
“诸位世伯见谅,仁礼气急攻心,乱了方寸,请诸位莫要和小辈一般见识”
何沅悠悠开口:
“大王说的哪里话,仁礼公子心中不忿,我等自然能够理解,也不敢说什么见谅不见谅,只是这威尔士,身为卫王世子,只怕……”
仁礼急忙问道:“只怕什么?”
费贺叹道:“只怕那布告一出,他完整地来,我们也得让他完整地走。”
仁礼额头青筋暴露,正欲开口,被仁戈一把扯住,将怒火强压到腹中。仁戈环视一周,期盼地问道:“世伯们,究竟有何看法?”
武凡内心挣扎,渴望认同,他目露凶光:“要不……”
武梁立刻喝道:“住口!黄毛小儿!”
武凡悻悻地退后两步,其他三位老者眼底浮过一丝嘲讽,但都缄口不言,这一切,仁戈尽收眼底。
良久,沉默。仁戈揉了揉眉心,无可奈何地说道:“还请诸位世伯,闲暇之时,多加考量,有何进展,可随时来见小侄,世伯们年岁大了,又都有要务缠身,随意在此休息,我与仁礼还有许多事情筹办,先行告退。”说罢,拉着仁礼退出了房间。
房内,蒂奇不怀好意地说道:“武老,您家的孩子,后生可畏呀!”
武梁涨红了脸:“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只知道出来丢人现眼!诸位,在下家中还有要事处理,先行告退!”言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看起来十分羞恼,武凡畏畏缩缩跟在身后,出了王府。不多时,其他三家陆陆续续从王府告辞,各个不见悲色。
一处偏厅,仁礼横眉怒目,在狭小的空地上来回走动:
“王兄!这就是平延的世家!不过是一群鼠辈!蝇营狗苟,明哲保身!整日钻营些趋炎附势阿谀奉承的功夫,一个个道貌岸然以正人君子自居,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肮脏下流!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野狗!有肉吃的时候蜂拥而来,一到关键时刻,个个默不作声,做鸟兽散去!无耻!无耻之尤!”
仁戈安抚堂弟:“好了,他们这也不是一朝一夕了,你不是早就知道?叔父新丧,你别跟着气坏了身子,他们一个个相互推诿首鼠两端,第五氏是指望不上他们了,你先去看看几个弟弟妹妹,让他们安心,后面的事,咱们从长计议。”
仁礼走后,仁戈走进王府的一间暗室,不一会儿,暗室中又进来一人,半跪在仁戈身后:“王爷”
仁戈声音冷漠:“打听清楚了?”
来人嗓音浑厚:“情况属实,只等王爷一声令下!”
仁戈话语深沉:“那就开始吧!”
后方传来一声“是!”随后人影渐渐消失,那人走后,仁戈毕恭毕敬地向暗室里侧躬身:“谢先生指点。”
第五弗的死讯传至上京,朝堂又是一场争斗,最后派出礼部侍郎陈钟和雷哲?阿尔瓦前往吊唁,这个配置已经很高了,两位侍郎联袂登场,也就是藩王薨逝,才会有尚书亲临。这一番朝堂争斗,目的只为让二人互相钳制,也只能是第五弗身份特殊,才能劳动两位侍郎大驾光临。威尔士保险起见,先和上京的队伍会合,之后一起前往平延,身边还有微生家的一名武将,带领一队亲卫随行。
微生家的这名武将,武举出身,至于其中有多大的水分,那就不得而知了,但至少他在威尔士身边,混得如鱼得水,真材实料是有的,但鞍前马后的阿谀奉承显然更加出神入化。这是一个会让程心笑出声的名字―微生悟,恍然大悟的悟!
在弗兰克和韦方的人头送到平延两天后,威尔士和陈钟、雷哲两人一同进城,城中还有百姓围观。武家旁支的两个幼童,也跟随父母,前去围观,不想突遭变故,一伙匪徒劫持了两名孩童,武安和武宁,劫匪很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消失了,只剩发了疯的孩子父母,逢人便问“有没有见到我家的孩子?”威尔士心生警惕,派出十余人前去查探,陈钟的队伍也跟去几人。
众人气势汹汹地追过去,发现只有一名落单的劫匪,大喜过望,护卫有功,正在此时!此时劫匪已经脱下了百姓装扮,黑衣蒙面,与二十余人刚一照面,几发暗器就放倒了几人,纵身一跃,便再无踪迹。几人颓然地回到队列,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微生悟也没能幸免,威尔士怒不可遏:
“一群草包!酒囊饭袋!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护卫?我的安危,你们拿什么来保?”
死的几个都是微生悟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些人比陈钟的人更迅速更敏捷,所以冲的最前,死的最快!
微生悟一副慷慨悲壮的模样:“世子放心,末将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哪怕刀山火海,末将未死,任何人休想伤到世子一根寒毛!任何人胆敢图谋不轨,就先从末将的尸体上踏过去!”
威尔士虽余怒未消,但碍于众目睽睽,端了端架子,继续前行,心中揣度:怎么,这就先来一个下马威吗?只敢吓唬吓唬我,看来你也没有那个胆量啊!仁戈。
这场闹剧很快平息,喧嚣散去,没人关心失踪的那两个幼童,即使是武家,这种没什么存在感的旁支,死活都没人管,又怎么会关心两个闻所未闻的幼童,下落如何?只有孩子父母,因为当街闹事,被军士扣押,不知带到了哪里。
在这两天时间里,四家的家长,没有一人再和仁戈谈及威尔士,甚至有两家没再登门,仁戈问起,个个也都是闭口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