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说的是上京
程心见到了湛鸣和辜云青,见面先见礼,不过短短几句交谈,程心就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与常进对比,湛鸣才是真正的人高马大,五大三粗,接近两米的身高俯视程心,但奇怪的是,常进与湛鸣相比虽然显得单薄,整体的气质却透着一股莽劲儿,湛鸣身材高大魁梧,说话却不急不缓,十分沉稳,几句下来,程心就得出,湛鸣是属于擅长谋略的一类将领,但在武力值上还能压住常进,那一刻,他仿佛明白了,孔夫子站着跟你讲道理是个什么感受了。只能说,难怪常进是小弟,哪怕辜云青也是全身透着凛冽的杀气,那也与常进的暴戾不同,辜云青的气质如金,如秋风肃杀,寒风凛冽而藏锋刃;常进的气质如火,如山火燎原,风林火山,侵略如火,爆烈而迅疾,但从感觉上来说,就剩一个莽。
到了天临,程心再次感受到了钟默的布局之深远,不禁心中感慨,筑高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教训,钟默没有忘,唐军最后的堡垒在天临,无论谈政治、历史、军事还是人文和经济,最后都绕不开地理属性,天临孤悬于陈国最东,同样有良田万顷,虽然大部分荒地仍在开发,但土地的肥沃确实毋庸置疑。钟默以天临为基,夺取中部地区南北之咽喉的洛安,扼住南北交通,并由天临开垦良田,丰盈府库,由洛安屯兵筑墙,辐射四方,精心谋划,步步为营,好哇!好哇!如果程心不是钟默这边的,此刻他必定已经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了,天临与洛安今年的粮产足有五十余万担,足够两地两年之耗,单单天临,产量约三十五万担,如果其它各方了解到这个数量,估计不是想直接投了,就是想孤注一掷,或许格力扎就是感受到了什么,才计划冒险突击洛安。同样说回地理,西方绵庆距离天河也不远,可惜北有大山,天河遇山改道,绵庆地力贫瘠,却可依山而守;南丰同样群山环绕,与北方隔着大山,关隘险绝,很像《三国》出蜀入蜀,须走蜀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是南丰位置偏东而已。
当初陈国朝廷,没有重视天临,却清楚洛安的重要,连增兵带回援,洛安一度成为陈国在南方的官军总营,那些从南丰、绵庆、清昌败退的官军汇聚洛安,直到钟默从天临出兵,以逸待劳,攻陷洛安,至此,陈国完全失去对天河以南的控制,北方内部,斗争更加激烈,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皇帝真成了垂拱而治,又有平延初宁蠢蠢欲动,巴兹肯定过得不开心吧。
程心在天临待了几天,终于在城外东南百里的地方,找到了一株野生的黍(黄米),又在方圆五里的范围地毯式搜索,最后凑出了一小布袋的黍种。当庞安向程心请教关于黍的问题时,他故作高深地对庞安说道:
“我手里的可不是什么一般的种子,而是唐军的未来!”
庞安从一脸黑线变成了一脸问号,和程心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完全没了敌意,如果程心正经一点,他或许会像尊重公孙载、钟默一样敬重程心,但现在他只是在心里吐槽:不说拉倒,反正最后研究的时候还得我帮你!此时,如果程心是上林苑监的监正,庞安差不多就是监副了,直到后来又来了一人,他的监副又多了一位同事。
这期间,两场谈判都已经有了结果,洛安的谈判,最终以六千担的数量成交,陈祝和保罗留在洛安,直至明年秋收;格里菲斯和禹狄的谈判也宣告结束,清昌虽然元气受损,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禹狄也未必就是轻视,他在等,他也等到了,格里菲斯秋收结束。《三国》里,诸葛孔明联吴抗曹也没奉上土地钱粮,格里菲斯和禹狄的谈判,同样没有什么不平等的条款,禹狄有铁矿,格里菲斯有粮食,南丰蚊虫肆虐,格里菲斯有草药,清昌需要募军,需要武器甲胄,禹狄有工匠铁铺,格里菲斯秋收之前,没有任何筹码,这几天过去,双方已经谈妥了条件―格里菲斯拿十万坛药酒和三千担粮食,换禹狄一万副武器盔甲,双方即日起便开始筹措。
这中间又下了几场雨,一层秋雨一层凉,天气是越来越冷了。程心小灵他们告别了湛鸣,和粮队一同返回洛安。临行前,程心交代常进,把那些活蹦乱跳的山鸡山羊留在天临,牛羊比较温顺,养殖起来还好,山鸡要经常剪去羽毛,让它们飞不起来,过一段时间就剪一次羽毛,羊毛也要定期修剪,用作冬装,至于野猪,程心仔细想了想,野猪脾气爆烈,自己又不会劁猪,不劁的猪味道也不是很好,养起来还费粮食,见到湛鸣当晚,就被常进烤了两头,还加了一点路上找到的香料,尤其是花椒,味道浓烈(人麻了)。湛鸣和辜云青都赞不绝口,常进开玩笑说,让四哥辜云青和他一起回洛安,就能经常见到程心找到的各种调料,当时辜云青真的动了念头,但马上被湛鸣打消了,物理层面的打消,常进也跟着挨了一顿。
程心记得花椒似乎可以播种嫁接扦插分株培育,安排人找了一小块地方测好间距,等明年开春播种,其它三种方法,这大秋天的也别想了。
常进在路上,又带了人前去打猎,回到洛安时,笼子也是满满当当,程心不确定洛安的粮食下脚料还够不够饲养这些禽畜,以至于后来的几个月,他们过的也挺舒服,三天两头就拉出来宰一只。
程心大致了解钟默的想法了,勤劳节俭,艰苦奋斗,其实只要钟默想,豆腐、酒、豆浆、糕点等等一系列的享受,他都可以搞起来,但他选择了最朴素的一种生活。
当程心回到洛安时,他感受到了许多不正常的热情,第一天陈祝保罗听说那位高人回来了,前去拜见,程心想起了大蒜,问他们的人在西方有没有见过,陈祝立刻派人返回广阳询问,接着向程心请教广阳的农业种植,他们说了一个之前没提的话题,广阳是经受了一场沙尘暴,大片的作物全毁了,他们这才不得不出去寻粮。程心只能以不了解情况,很难判断为由,做了最浅层的分析,心中暗暗感叹,原来,环境问题是什么时候都会有的,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到了第二天,公孙先生看程心的眼睛都有了笑意,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昨天庞安拿着图册去找公孙先生,二人彻夜长谈,公孙先生大为震惊,但还有些将信将疑,庞安又解释,图册中的所有植物,他都亲自尝过,和程心描述的基本一致,老人激动不已。公孙先生再见程心时,气质发生了明显变化,老人正了正衣冠,俯身下拜:
“先前老朽思虑不周,今日方知,大王带你来到洛安,这是洛安之福,日后,也必是苍生之福!”
程心赶紧侧身不敢领受,从一旁扶着老人,他十分清楚,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受不起老人一拜,而且发自内心来讲,他是真的佩服这老人的胸怀魄力和决心,还有他的足智多谋,目光深远,一个为了天下苍生,情愿舍弃祖荫,将独子赶走,以耄耋之身辅助钟默开创大业,又不让钟默产生后顾之忧的这个老人,他这一拜程心是真的感觉受不起。
从这以后,程心感觉自己似乎成了个传说,庞安的图纸,刊印成册,后来的发展,还算平淡,而真正激烈的冲突,正在北方、在平延、在上京如火如荼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