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隐渊子和公孙先生两人的棋局落定,一行人便要下山了,临别时,玄素还是出来,为常进送行,拉着常进避开众人,常进虽然不如以前那么抗拒了,但仍有些局促。
玄素也没多说什么,和之前一样,抱着常进的腰背,脑袋靠在常进的肩头,等常进有些犹豫地伸手,揽住她纤细窈窕的腰肢,她只是轻声在常进耳边说了一句“师兄,我等你”,随后,朱唇轻启,缓缓咬住常进的耳垂,没等常进反应过来,她又缓缓松开,音柔声媚地嘱咐“记住了吗?”耳边的热气香风,让常进一时间无所适从,一种怪异的感觉从他心中生起,惊,羞,喜,愧,还有,欲……他慌里慌张地答道“记……记住了”。玄素松开手,缓缓从常进的怀抱里挣出来,她的双手扶着常进的肩膀,缓缓推着常进转身,看着常进宽广的后背,她伸出玉手,用力推了一把。常进一个趔趄,稳住身形,再回头看玄素,她已轻盈跑过廊道,如同风中起舞的花朵。
常进看着她婆娑的背影渐渐远去,怅然若失,迷迷糊糊地回到人群,程心的玩笑挖苦,众人的轻笑私语,他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眼前挥之不去的,只有那道远去的背影。
程心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喂!”他这才惊觉,面色涨红,跟着一行人下山,走出山门时,他回首远望,那山,也成了她的样子,一颦一笑,朦胧泪眼,胭脂泪,相留醉,望穿他盈盈秋水,蹙损他淡淡春山。
一行人打马而去,尘土飞扬。散乱而密集的马蹄声,在常进耳边激荡,震天的喊杀声,悲壮的鼓角声,响亮的鸣锣声……越来越多的声音,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渐渐的,渐渐的,他又变回了那个沙场点兵的常将军。当他狠狠挥舞着马鞭,一骑绝尘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回来了。
程心挥鞭追上去“老常,慢点!”
常进嘿嘿一笑“跟的上你就跟,跟不上就跑后边”
程心本还想用玄素取笑他,但是一想,折腾这么久也不容易,两人的关系才刚刚有些起色,万一这一顿操作下来,一夜回到解放前,可就全白忙活了!程心再回想起玄素时,眼前浮现的是这样一副场景,她轻而易举地把自己提起来,又稳当当地把自己放回去,如同掀起枕头找手机一般,自然轻松毫不费力。程心不禁好奇地问常进:
“你们真的练功夫吗?”
常进大笑“那当然,不练功夫,练乐器?”
程心一想,道士还真练乐器,瞎子阿炳,他的父亲就是个道士,还是当家道士!不过程心觉得,这话完全没必要反驳,因为常进压根不知道阿炳是谁。程心真正好奇的,是这些练功的真能练出内力吗?程心不了解,所以,他询问常进:
“老常,你练出内力了没?”
常进摇头:“没有,我都是靠蛮力!”
程心感觉自己简直是在对牛弹琴!我问的是这个吗!?我问的是内力!程心换了个方式,继续问道:
“你感觉有内力吗?比如你师父,前辈他有没有内力?”
常进答道:“老程,我是真不知道!可能有吧”
程心急了:“你师父有没有内力你都不知道?那你到底知道什么?”
常进:“一力降十会!”
程心就纳了闷了:“老常,你真是个道士?别人家的道士不说观天改命趋吉避凶吧,至少推算占卜,画符讲经这些基本的活计是手到擒来,哪像你,就一天生神力的莽夫,在道观泡了几年!”
常进不乐意:“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也是修了清心寡欲清静无为的,这么多年我可是一直不近女色,小时候也就和师妹一起练剑,自从她一脚给我蹬飞以后,我就和女子至少保持三步的距离!”
小灵忍不住笑了出来:“常大哥这不是修偏了吗?”
常进反驳:“不可能!我可不是什么天生神力啊,这也是我在道观里修来的!所谓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我可是挨了不少打,才把这一身筋骨皮练出来的!”
程心问:“那内练一口气呢?”
常进干笑:“那个……让我想想啊,就是,你要搬重物时,是不是得憋着一口气?你这一口气要是松了,是不是一下就搬不动了?等把东西放下,你是不是还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程心鄙夷道:“这和那一口气有啥关系?和内功有半毛钱关系吗?你就说,你跟你师父,差了几条街?”
常进不解:“啥意思?”
程心没好气道:“就是,你和你师父,有多大差距?”
常进思索片刻,说道:“这么说吧,观里七个比我还厉害的师兄,一起摆出剑阵,都不能让师父他老人家动真格的!”
程心惊出一身冷汗,心想,卧槽!妥妥的老怪物啊!但表情还是平静如常,继续问:
“那你下山干嘛?不在山上好好修你的道?”
常进有些不好意思:“你们不是都知道嘛,师妹她整天缠着我,我就请求师父放我下山,师父说时机未到,凭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下山就是下葬!”
程心以为自己听错了,差点岔气,老道士人前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教育起徒弟还真是通俗易懂。
常进继续说:“师父他老人家说,什么时候我能接他三招了,什么时候放我下山。”
程心赶紧追问:“那然后呢?你接了没?”
常进十分骄傲:“那我肯定接了呀!我又苦练了好几年!最后接了师父三招,师父同意我下山,我就下山了。”
程心:“那再然后呢?”
常进的脾气上来了:“再然后?再然后山下遍地都是他娘的贪官污吏,强盗匪寇!老常我本着行侠仗义的做人准则,杀了不少草菅人命的士绅酷吏,还有不少占山为王杀人如麻的草寇!就是那些个官老爷,整天躲在城里不出来,不然我也肯定一并送他们上路!那几年,我感觉天天都在杀人,越杀,那些草寇盗匪越多!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程心问:“为啥呀?你这么猛还不行?”
常进道:“刚开始我也纳闷,这些个匪寇怎么越杀越多,直到我遇到我大哥……”
程心看了看钟默,转头示意常进继续说,“他说什么了?”
常进说道:“他说这是天下大乱,官逼民反,有的人要活下去,就得有人死,就得去杀别人,我这么杀下去,除非杀尽天下人,否则永远也杀不完!”
程心思索着,以问询的语气道:“那你……就信了?后来呢?”
常进瞥了一眼钟默,继续说:“刚开始我也不信,但是后来我们打下来一个小县城,清理完周边的强盗山贼,慢慢的小县城的人日子还真变好了!这打着打着,就遇到了其他几个兄弟,地盘越来越大,我们几个拜了把子,再后来打天临的时候,遇到了元崇和约翰。”
如果不是最后约翰这个名字,程心以为自己听到的是只是古代的某一场农民起义。两人一路边走边聊,快马加鞭,终于在天黑前回到了洛安城。又过了大约两刻钟,一行人回到了唐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