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的笑容慢慢变得奸淫,忽然,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不是夸张,是真正的僵硬,他完全不能控制自己脸上的肌肉了。
李强的身体疼痛无比,身体也愈加沉重,像是难以控制一样,他捂住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不知道的是,一只蛊虫早已在他踏进院门的时候进入他的身体里。
身体仿佛逐渐不是他的了,身体麻木僵硬无法动弹,他惊惧地瞪大眼睛,张着嘴想要大喊,却只能在疼痛中渐渐失去意识。
很快,他就垂下了脑袋,手也无力地耷拉着,若是仔细看,会发现他睁开的眼里,瞳孔已经涣散,毫无神采。
分明,是死人的模样。
他姿势略带僵硬地走了出去,如同被控制的尸体或是游魂,十分诡异。
脚步声渐渐远去,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只余下延伸到院外的脚印。
月光下,少年颈间银饰闪过冷色光泽,从他的屋子走到院里,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目送李强离去之后,才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竟敢将主意打到沧洲身上,真是该死。
季阙转身欲回,一声嗤笑却从屋内传出来,他慌张望去,沧洲房里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
他在这里站了这么久,竟根本没有发现。
沧洲墨一般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她的面容本就出尘,在月光下更添了几分冷意。
不像凡间人,更似天上客。
季阙一下子怔住,脑袋“嗡”的一声,连作何反应都不知道了。
沧洲看到了,看到了他用蛊,看到他将那人杀死。
沧洲冷白如玉的手堪堪撑着下巴,眼睛像是没睡醒那样半眯着,懒懒道。
“今晚月色甚美,徒儿若要赏月,怎不叫上为师?”
季阙隐在袖中的手慌张颤了几下,腕上刚刚没发出一丝声音的银镯,竟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清晰。
他的心慌到了极点。
沧洲漫不经心勾了勾手,示意他到窗前来。
季阙脑子里混乱极了,看到女人勾手,却还是下意识过去。
她会害怕他?会赶走他?会说出一些扎进他心里的话?还是说,会杀了他?
沧洲的眸子幽黑,使人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沧洲的手朝他探过来,他没有躲,只是闭了闭眼,睫毛乱颤。
沧洲的手覆上他的脸颊,将他微微垂着的头抬起,他的眼睛睁开,带上些许迷茫。
一粒雪落到他睫毛上,沧洲指尖轻轻扫下,那眼睛不可控地眨了眨。
他本就漂亮的像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公子,现在更是如同不涉世事的小动物,特别是那双眼,尤为清澈无辜。
让人忍不住生出想把它挖出来,永久收藏的想法。
沧洲舔了舔唇,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游移在他的脸上。
被这样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季阙的脸上不自觉红了起来。
在这种未知的恐惧下,沧洲轻柔至极的动作反而将他刺激得颤了颤。
沧洲旋即轻笑出声,声音如同月下古琴,空灵又恣意。
“做得好,为师该怎么奖励你呢?”
季阙双眸微微瞪大,似乎没想到沧洲会这么说。
她知道他用蛊,知道他杀人,知道他并非表面上那样纯良。
她这是,允许了他这样做。
偏偏沧洲面上还是风轻云淡,似乎并没有因为此事有什么动容之处。
“徒儿不要什么奖励,只要师父不嫌弃徒儿便是。”
他敛着眉眼,轻声回道。
季阙难得这么乖巧地叫师父,沧洲却没被他这副模样惑住。
“徒儿有这番本事,为师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嫌弃呢?”
“我相信,徒儿不会把这蛊用在无辜之人的身上,对吗?”
季阙那琉璃般纯粹的眼眸直直盯着她,似乎要从她眼里找出点什么来。
可惜,沧洲的眸里只有淡淡笑意,任谁也看不清其下情绪。
半晌,他才回道。
“自然。”
许是夜晚霜寒露重,他的嗓音低哑沉重,像是被这深沉夜色压得喘不过气。
她不知道。
他早在那晚,就给她下了蛊。
他本就是个恶人,她捡回他时,也没想过他会这样恩将仇报吧。
沧洲收回手,把窗户关上,夜风夹着飘雪,尤其冻人。
“既然如此,就快回屋歇下吧。”
窗户里传来声音,从剪影可以看到她已经睡下。
季阙在屋外站了片刻,等到肩头落满碎雪,才缓缓挪步回屋。
他有些后悔,若是沧洲知道他早给她下了蛊,若是知道他手上沾了不知多少人的血,她还会这样对他吗?
雪下得实在太大了,他竟也会感到冷意。
*
这雪下了一整夜,厚厚的雪将一切阴谋和罪孽都掩盖住。
那漫长的脚印已全然消失,任谁也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年关将至,本来是格外喜庆的时候。
镇上人们却纷纷有些惶恐。
“你听说了没,昨夜死人了。”
“我怎会不知,刚刚来赶集,还看到了哩,那尸体,在河里都泡白了。”
“真是吓人,据说,他一半身子还被冰层冻住,取出来了时候直接断成两半了。”
“噫,我看他是自作孽不可活,之前沧姑娘早就给他算了一卦,说他最近易出祸事,让他最近少出门。”
“就是,先惹了那种祸事,又半夜出去不知瞎逛什么,掉进河里也是难免的事。”
……
沧洲今天没有摆摊,带着季阙出来置办些年货。
一路上,不知听见多少人提起此事。
沧洲似笑非笑看季阙一眼,他反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拉着沧洲走到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前。
“沧洲,你看这个可好看?”
他从摊子上,拿起一个簪子在沧洲头上比了比,下垂的眼尾微微弯着。
少年眉眼清隽,唇红齿白,笑起来更是昳丽至极。
沧洲任由他在自己头上比划,罕见地没有纠正他的叫法。
“沧洲,你戴这个应当会很好看,我买给你吧。”
沧洲的视线从他的脸移到手上的簪子上。
那是一只较为简单的簪子,通体由黑檀木刻成,线体流畅,上面刻着凤凰的图案,簪头上点缀着一颗暗红色的珠子。
竟与她的戒指有几分相像,虽不及戒指华贵,样式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