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树干终于停止晃动,地精才又站了回去,对准其中一颗惊恐无比的人头,一斧头砍下去,那头便掉在准备的袋子里。
一时间,人头发出的无数尖叫声吵得沧洲耳朵发疼。
她闭了闭眼,还是把内心的烦躁压下来。
那地精于是把那人头放在装着血液的瓶子里,用木棍一下一下地捣成泥状。
红的黄的白的混在一起,粘稠腥臭。
实在恶心。
沧洲实在难以相信这个东西就是等会辛德瑞拉要入口的魔药。
辛德瑞拉脸色却是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一把接了过去。
还没等沧洲拦下,他已经眼眨都不眨喝了下去,只能看到喉结滚动了几下,那些液体便全入了口。
苦涩,腥臭,难以下咽。
可他现在,突然觉得还没活够。
他还有许多事情没做,他才刚见到自己命中之人。
怎么能,现在就死呢。
况且,比这更难以下咽的东西,他都吃过,这些又算什么。
他喝完后,脸色有些苍白地冲沧洲笑了笑。
沧洲蹙眉,变出张帕子,擦了擦辛德瑞拉的唇角,又递去清水和魔药。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那笑容苦涩无比,沧洲不喜欢他这样笑。
辛德瑞拉看她一眼,垂了眸没有说话。
只是用清水漱了口,又喝了沧洲给的魔药,胃里才没有那么难受。
从前这样,他也不笑的,后来就学会笑了。
沧洲却告诉他,其实不用笑的。
她跟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
他喜欢对她笑,喜欢她。
“我今天会回去给你配药,过几天就回来。”
“不想做的事,也不用做。”
“我说了,我会帮你。”
沧洲定定看着他,缓缓说道。
他的诅咒,喝这个东西注定解决不了,如果能熬出解除诅咒的药,才能解决所有。
辛德瑞拉神色却变了,急忙问道。
“你……你要走?要走多久”
“我配魔药的东西都在那里,大概要走一周的样子,你先在这里等我。”
辛德瑞拉眼神黯然,却又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沧洲。
“这里很危险,我很害怕,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他不想让沧洲离开,她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沧洲无声纠结,她的确想把辛德瑞拉带上,可她住在深海,而辛德瑞拉是人类,自然是去不了。
虽然制出让人类进入的魔药十分容易,可她并没有随身带着,只能无奈道。
“这次不行,等我回来了,一定带你去。”
只能等回来时再带上魔药了,但总感觉这话像是随便给出许诺的渣女会说出的。
她一向是不喜欢说下次的人。
辛德瑞拉垂着眸,再看向沧洲时,情绪已被悄无声息地消化殆尽,只剩下风轻云淡的笑意。
“嗯,我信你。”
他不信……他才不信。
沧洲一走,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沧洲不是说要陪他吗,不是要帮他吗,不是答应了他会在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丢下他?
他心里像是血肉模糊,偏偏面上笑得淡然,割裂成两种截然不同的模样。
一面疯癫痴狂,一面温顺淡然。
沧洲又叹了一口气。
这人心里想什么,她多少也能猜到些。
地精已经飞快跑回了木屋,只剩她和辛德瑞拉两人。
沧洲问:“你信我吗?”
辛德瑞拉淡淡答:“信。”
于是沧洲拉过他的手,眸内情绪并无波动,只道。
“以后不要骗我。”
声音平淡,不带有任何情绪。
辛德瑞拉垂眸看她,她却低着头,冰凉指尖在他手掌上划出痒意。
他低头,只见手上手上慢慢浮现出金色字体,竟是一份契约,上面签了沧洲的名。
字体潇洒,后面的笔尾像带着钩子,荡到他心底。
“一周内我会回来,带着给你解咒的魔药,不要怕,现在信了吗?”
违背契约的代价是死亡,辛德瑞拉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的嗓音哑而低,像是呢喃。
“好,你可千万记得。”
要是记不得,他就算毁掉这个世界,也要把她找出来。
沧洲临走的时候,给了辛德瑞拉一大堆魔药,让他防身用。
顺便给地精们施了魔法,让他们无法靠近辛德瑞拉,只能在两米之外说话。
又威胁了它们一番,给辛德瑞拉施了防身魔法,才放心离开。
离开时,辛德瑞拉抱住沧洲,语气闷闷的,嗓音也带着微微的哑。
“你一定要记得回来,一周之内回来,一定要记得。”
沧洲坐在魔杖上,几乎与他齐高。
她靠在辛德瑞拉耳边轻声道。
“不骗你,但是你要保护自己。”
辛德瑞拉没有说话,只是蹭蹭沧洲的侧脸,金色的发丝扫在沧洲脖颈上,酥麻的痒。
在它们看不见的地方,沧洲低低笑了一声。
用唇轻碰了一下那白晢脸颊,不出意外的换来讶然的眸和红了的耳朵。
沧洲勾唇一笑,用手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尖,声音慵懒,带着特有的调笑调子。
“听到了没?”
辛德瑞拉的耳廓更红了,他眼神闪了几下,最后只侧过头,轻轻亲了沧洲的脸,嗓子哑得不像话。
“知道了,我等你。”
沧洲又摸了摸他的头,才坐着魔杖离去,魔杖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只剩一个黑影。
辛德瑞拉看着远去的黑点,神色不明。
他内心的确丑恶,不然怎么会生出把沧洲锁在身边的想法。
想让她眼里只有自己,想让她只能在自己的视线之内,想让她一秒都不和他分开。
想让她,爱他。
既然要帮他,就帮到底吧。
辛德瑞拉眸子越发暗沉,不自觉摩挲着沧洲在他手上留下的字迹,那人指尖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那里。
沧洲,只有爱我,才能帮我啊。
屋内窗户里躲着的六个地精,看到沧洲终于离开,开心得跳起来。
沧洲走了,太好了。
虽然还是剩下了这个公主,但离开了沧洲,她算个什么。
早晚被它们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