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黑铁军还是那样站着,但是那些平民尸人开始按捺不住了。他们怒吼着敲击城门,一声声响动叩击入心,让昌黎城内的人时刻有一种刀悬在头顶的感觉。
此刻,荀青时正在难民营,她再次见到了那个少年。
少年有些瘦弱的,皮肤有些黑,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荀青时递给了他一个馒头,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抬起头来,双眸中闪动着星光,显得模样更俊俏了几分。
“玄淅。”
“很好听的名字,快点把粥喝了吧。”
玄淅刚把粥送到嘴边,就听见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
“怎么,国师也是你敢拦的?”
周志像是没有听见齐程说话一样,俨然不动。可是他们越是这样忠心不二,荀青时越是保不下他们。
“周志,退下。”周志得了令,带着周边的士兵退到了门外。
“青时丫头,不是齐伯伯说你,你怎么能让国师待在城外呢,城外有多少的尸人,你是没瞧见吗?”
“你是太老了,眼睛不好用了吗?你没瞧见这里有多少难民,荀将军身上有多少道伤?”玄淅站在荀青时的身旁,对眼前的齐程满脸不屑。
“如今这副局面还不是自作自受,国师远道而来就是来助我们一臂之力,你可切莫因为一己私欲耽误了救治之路,那城外的尸人都是有法子医的。”齐程说到后半句的时候,明显提高了音量。
国师一双眼睛盯着她,仿佛在等她的反应。
“将军,城中的水井都干了。”
“将军,粮仓里的粮食突然发了霉。”
一条条消息都在逼着荀青时点头。
荀青时扬起嘴角,“国师大人,这边请。”
几人走向了一个单独的院子,玄淅侧过身来,朗声道:“怎么样,小爷是不是挺俊的!”随着话落,他眼中的星光也消失了。
云慕盯着院子的方向,冷冷地说:“你怎么在这?”
“当年发生这事的时候,我就在。”
陈涉不放心地问:“您没做其他别的事吧?”
“没有,我就想着如果我不出现在城门外,是不是可以少挨一刀,看来不行。当年听见消息,我以为是鬼祟作乱,就来昌黎城瞧瞧,然后就发生了刚才的一幕。不过,他们不是鬼,是人,我不能插手。”
“是啊,凡间的事,天界不能插手,我们鬼界也不行。”陈涉说到此想起了自己取凡人生灵的事,便讪讪地闭了嘴。
玄淅有些悲伤,无奈地说:“接下来会更痛。”
云慕听闻,便一个瞬移到了荀青时身边,听着她与国师的对话。
“不给荀将军吃点苦头,是不会这么心平气和的听我说的。”
“直说。”
“你一个人的命,换昌黎城内外所有人的命。”
“这么说,我很赚啊!怎么做?”
“把你钉在城墙之上,用你的鲜血喂养尸人三天,此疫消失。”
“那我为了完成这个任务,是不是得先学个妖法。”
“龌龊的东西不用学,我说行就行。”荀青时的眼神有些复杂,但是他并不在意,“我能保证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你体内流出来,保证你能坚持三天。而且你只要答应,昌黎城一切恢复如初。”
“什么条件。”
“没什么听见,听话就行。”
出了院门,难民少了一大半,就在疑惑之时,一个士兵奔跑而来,气喘吁吁地说:“将军,难民把荀府围住了。”
“怎么选就看荀将军你了。”
“我还有的选择吗?我们信奉的神明!”荀青时毫无感情地看了国师一眼,翻身上马,往荀府方向而去。
为了她一人,以这么多百姓的命做赌,荀青时从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她没了,荀岳还小自然不足为虑,荀家必然日渐没落,昌黎军和城主之位也会有新的归属。这些明面上的利益只是这场阴谋最小的部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定还涌动着新的危机。
鼓动难民的是齐绣,她不想嫁给比自己还小的荀岳,她对她父亲登上城主之位的迫切一点也不必齐程本人少。
齐绣对着难民们说:“国师都告诉我父亲了,只要荀青时的一点血,就可以治好你们家人的病。”
荀母着急地回应着:“齐绣你可不能乱说,哪有人血治病的办法?”
“那你有吗?国师是能得神明指点的人,就算你是舍不得荀青时的千金之躯受到伤害,也不能曲解事实啊!”齐绣不依不饶道:“荀青时作为昌黎军的将军,是吃皇粮军饷的,说到底还是在吃百姓的,可不能在乡亲们需要帮助的时候躲起来呀!”
“我记得齐家也是吃皇粮的,要不然咱俩结伴一起去放放血。”
荀青时下马放话,一句话消灭了齐绣不少的嚣张气焰。
“要不是我的血不能治病,我早就去了,哪里用得着大家七求八求上完。”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不是了。”
难民们可没有心情看着两个小姑娘斗嘴,谁能救他们的家人他们就求谁。
“荀将军,你救救我们吧,我们的家人都染上了病。”
“是呀,我家孩子还这么小,没了他爹,可让我们娘俩怎么活啊。”
“我们老百姓养着你们,可不是让你有事躲起来的。”
“拿着我们的血汗钱,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现在出了事你就得站出来。”
还有一些昌黎城的百姓也加入进来,如果没有水粮他们也只有一个下场,所以他们也希望荀青时去死,毕竟一个人换这么多人,这是一笔怎么算都划算的买卖。
他们有哭着求的,也有骂着求的,一声接着一声,只吵得让人心凉。
荀青时在想,她哪里做错了吗?她们荀家没有倾囊援助昌黎军吗?荀家对昌黎城的百姓不宽厚仁爱吗?她没有竭力救助难民吗?她没有拼命保护他们吗?
是了,死她一个最划算。
“我们荀家世代以守护昌黎城为己任,荀家在昌黎城在,荀家不在昌黎城依然会在。”
荀母听见了荀青时的回答,一个不稳坐在了地上,嘴里念叨的只有一句“为什么要逼死我的女儿”。
可是谁又会回答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