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眉头拧作一团朝齐元勾了勾手指，“你最近在看话本？”
“没有没有！属下每日都会去军中督促！”我可真是聪明。
“无妨，到底有没有看？我有一事不明。”
“殿下请说。”
李世民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搂过齐元肩膀，在他耳边轻语：“你知不知道女子生辰礼应该送什么？”
齐元撇嘴一笑，故作正经道：“这要看是送什么人，殿下是送皇后娘娘？又或是红颜知己心上人？”
李世民尴尬的抹了抹鼻子，眼神飘渺，“呃，这有什么不同吗？那比如是送母亲呢？”
“若是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也不缺金银首饰，缺的是心意！殿下应当送上自己亲手做的礼物！乃世间绝无仅有！”
显然这只是李世民做的铺垫，心思全然没在齐元的回答上，齐元也早就看出他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个，斗胆揶揄起李世民来，“可是属下记得皇后娘娘生辰还有数月。”
“咳，是，是还有数月，本王不说了吗？假如，那如果要是送心上人呢？”
“殿下有喜欢的人了？！”齐元故意将声音放开。
李世民一手拍在他头顶，解释道：“本王说的是如果，懂吗？这是不成立的，还没有发生的，明白了吗？”
“哦？原来是如果？”浮夸的演技连自己也想笑，“如果是送心上人，那可就难了，自古以来女人心思最难猜，女人之中最难猜的便是自己的妻子，也就是殿下说的心上人。”
“那到底是送什么好呢？”
“话本里说首饰，胭脂，衣服，这些是最不容易出错的，不过俗话说送礼送进心坎里，这赠人东西啊还是得按照收礼人的喜好来，这才是万无一失的！”
李世民只觉得听了一席废话，不耐烦道：“你就说有没有通用的？”
“有！长寿面！生辰的时候亲手做上一碗长寿面，送母亲，送父亲，送挚友，送谁都成！保准心意到了还不出错！”
李世民瞪了齐元一眼，“那你不早说！”走了两步后轻飘飘留下一句话，“不务正业整日抱着话本，罚你这月俸银减半。”
“殿下！殿下别啊！属下还给您出主意来着！”身后传来齐元哀怨的声音。
这边隋馆君已经收拾好行囊，李世民也早早在外候着。
模糊的背影随着距离的拉近也逐渐清晰，她有些惊讶，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欣喜？
没等她先开口，李世民回身冲着她说：“磨磨蹭蹭，愣着干嘛？回家啊！”
直到一愣一愣上了马车她才开口道：“殿下要跟我一起回去？”
李世民没有回答她，而是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此时无声胜有声。
“原来竟是你生辰要到了！”马车外传来齐元洪亮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隋馆君看向李世民，但他视线一直落在外面。
“今日殿下问我送心上人……”
“齐元，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舌头割了。”
马车外瞬间安静，甚至一路上都没再说一句话。
太子府到隋府的路程并不远，打了个小盹便到了。
李世民有些错愕，府上安安静静，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人张罗着，丝毫看不出生辰之意。
注意到李世民的不解，隋馆君淡然道：“我娘死在我出世那天，所以我生辰从不设宴，可能没有殿下想的那么好玩。”
“我本来也厌倦那些阿谀奉承的场合，走吧！”李世民走在前，隋晚拿着典籍在院子里捋着胡须踱步，看到李世民后吓得连典籍也掉在了地上，顾不得去捡，赶紧作揖行礼，“老臣参见太子殿下！”院子里洒扫的下人方才惊恐下跪行礼。
“隋大人不必多礼。”李世民还不忘捡起地上的典籍递到隋晚手里，他眸子一收，说笑道：“隋大人还喜欢看这种书？”
“咳，殿下教训的是，老臣这就让人烧了。”
“大人不必紧张，闲时看看也无伤大雅。”
“是，是，殿下说的是。”李世民走后隋晚松了口大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随即骂骂咧咧走到隋馆君身前，埋怨道：“你怎么没在信里说殿下要来？我，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方才快吓死你爹了！你没给我闯什么祸吧？”
“我怎么知道他要来？之前也没听他说。”
“隋大人，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坐啊！”李世民悠悠坐在正堂朝隋晚喊着，隋晚急忙应声又骂骂咧咧吩咐着下人泡茶，然后陪着笑脸坐到了李世民身旁。
“殿下，小女没有给殿下闯祸吧？”
“这倒没有，也就是在院子里种了些花花草草。”
听到这儿隋晚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禁夸赞道：“那就好那就好，小女虽然自幼被老臣宠坏了，但做事情还是有分寸的，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还把厨房烧了，把字画毁了，把屋顶掀了。”
“……”
夜幕降临得很快，黑夜吞噬了长安城，却也降下璀璨灯火，矗立在黑夜的建筑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还有才子佳人乘船而下，江面上倒映出船上的灯火还有身影……
“长安的夜晚更胜白日！”隋馆君缓缓起身，张开双臂，感受着夜晚的习习凉风，繁华的夜景尽收眼底。
“长安城里夜无眠，灯火摇曳映江船。”
“什么？什么无缘？谁跟谁无缘？”隋馆君放低身子俯在他耳边，李世民视线落在远方，一只手却拉她坐了下来，关怀道：“别摔死了，我没有多的命赔你。”
隋馆君不满的撇撇嘴，偷偷在身后做着鬼脸，身体却又诚实的坐了下来。
“你还记得上次你说天底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有。”他的神情有一丝异样，黑夜之下他的神情也变得晦暗不明。
什么？我竟在李世民眼里看到了泪花？又或许是风沙迷了眼？
“我的母后，一国之后，但她眼里只有权势，地位，她不爱任何人，唯独自己。世人只知我十五岁就独自带兵出征，却很少有人知道我十二岁就已上阵杀敌，我从记事起就比所有皇子起得早，睡得晚，别人还在母亲膝下呵护长大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保护自己，当别人学会保护自己时，我已经承担起保护所有大唐子民的重任。”
“你知道吗？”他继续说着，“我没有童年，没有一天享受过父爱，母爱，后来随着时间推移，我的能力越来越出众，无论是才学，武功，甚至都超过了我大哥，他开始疏远我，直到试图杀掉我，后来我发动玄武门之变，将他反杀，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成为了世人口中弑兄夺位的怪物，人人惧之。”
“大皇子既已为太子，为何皇后还要故意将你培养得比他优秀？这岂不是将你置于水深火热？”
李世民仍旧望着远处，冷漠道：“因为我出生那日有一条金龙的虚影盘旋在母后寝宫上方，所以自我出生，母后就认定我才是储君的不二之选，也是从那天起，父皇从不会多看我一眼，忌惮那些风言风语，忌惮我的到来，像我大哥一样想除掉我。而我母后自始至终护着我是因为她认为只有最优秀的那个人才有资格成为她的儿子，才能让她得到更大的权势，才能保她一生无恙，所以她放任其他皇子玩乐，唯独我，我不知道我是不幸的还是……”
隋馆君早已噙满泪水，最终还是不争气的顺着眼尾流下。
李世民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刚才讲述的只是别人的故事，“你哭什么？”
“我心疼你。”
此刻的笑容僵在脸上，愣了半晌，他鼓起勇气问：“你说什么？”
隋馆君似乎也回了一些神，意识到方才的“胡言乱语”，但又赖不过李世民炙热又令人心疼的眼神，小声道：“我说，我心疼你。”
话音刚落下，她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揽入怀里，听着他热烈而越来越快的心跳，隋馆君也怵的羞红了脸，窝在他的怀里不敢动弹，轻轻用手拍着李世民的后背，仿佛在说，别怕，你还有我。
眨眼的功夫怀里竟传出沉重的呼吸，李世民低眸看了她一眼，长长的睫毛覆在眼帘上，小嘴嘟囔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在这种场合还能睡着的也就只有你了。”李世民温柔的横抱着她，轻身一跃，将她抱回了房里，隋馆君不安分的在他怀里赖了好久才肯松手，一沾床的瞬间便鼾声如雷，李世民嫌弃的捂了捂耳朵，身体却诚实的在她床边坐了好一会，最后碍于男女有别离开时，亦在门口站了许久才离去……
这一夜他翻来覆去都没有睡着，一闭眼脑海里就响起隋馆君说的那句话，“我心疼你”，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第一次感受到有温度的怀抱？也是他第一次把一个人放在心上？难道这就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