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他换上一身黑衣潜伏在无眠黑夜,李世民派人包围了太子府,布下天罗地网。隋馆君在马车内坐立难安,眼看时间点一点过去,最初的愁容满面逐渐泰然自若,瞳孔里的微光慢慢晦暗,不再紧盯着出城的方向。
“小姐,就快过子时了,咱们还等吗?”看着过分宁静的太子府离若不禁胆颤。
“再等等吧!冯听,再过半炷香若他还是没来,你就带着离若回去吧!”
隋馆君并未等到冯听的回话,她隐隐觉得不安,离若尚未察觉,重复道:“小姐问你话呢!又想吃板子了是不是?”正说着她伸手掀开帘子,冷冰冰的刀刃好巧不巧架在了她脖子上。
“是你?难怪,我早该想到。”
李世民的书房有一处暗室,收纳天下珍宝名药,其珍贵程度不亚于宫里的国库,其中包括兵家必争的《八骏图》、《盛唐》,价值无可估量。
齐元埋伏于此,静侯合罕自投罗网。争执中他出手打伤齐元,带走了两幅画,齐元负伤追了出来,和李世民前后包围。
“你受伤了,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不试试怎么知道。”
黑夜中,他以一袭玄袍相衬,手执利剑凌空而降,打斗中只隐约见其影却不见其形……
合罕勉强接下几招被李世民重伤在地,只见他执剑走到合罕跟前,滴血的剑锋指着他的脖子,“东西留下,我可以看在她的份上放你离开。”
“哈哈~有意思”府院中响起空灵的笑声,缇莎挟持隋馆君走了出来,“看来我是抓对人了,这个女人在殿下心里果然不一般。”
李世民应着声回身,提剑指向缇莎,漆黑的夜晚看不清他脸上任何情绪。
“你抓我也没用,我就是一个下人,你威胁不了他。”
“闭嘴!有没有用待会不就知道了,殿下想好了吗?”
“放人可以,东西留下。”
缇莎不怒反笑,但隋馆君白净的脖子上已然有一道浅浅的红印,“我数到三,如果殿下还是没有做出决定,我就割掉她的头颅。”
“缇莎!你放开她!”合罕也在一旁无力劝阻。
“一……”
齐元看出李世民的迟疑,上前劝说道:“殿下不可!如果东西被这等奸佞拿走,大唐江山危矣啊!”
“二……”而缇莎这边并未停止计时。
“殿下!”
“三……”轻飘飘的一个字落下,隋馆君害怕的揪着衣角紧闭双目,随之而来的还有刀剑落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在宁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放了她,东西和人你都带走。”李世民拂了拂手,一干人等退至两旁,合罕缇莎二人挟持隋馆君安然走出太子府,驾着马车直奔出城方向。
合罕抬手覆向她脖子上的红痕,但隋馆君急速后仰的半个身子显然将俩人的关系放在了对立面,他只能僵硬的收了回来,生硬的放在膝上,看向窗外漆黑一片,道不清是喜是悲……
“本来只是侥幸试试,没想到你在他心里这么重要。”
隋馆君怔了怔,事关江山社稷,李世民此番所为确实出乎意料。
“看来传闻中的李世民没有软肋并不属实,人一旦有了牵挂就等同给敌人递上一把刀,随时可以威胁到他的刀。”
“够了!”合罕红着眼眶看向隋馆君,此时的她安静得陌生。
马车于城外十里停下,缇莎信守承诺将她放下马车。而李世民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他穿着织金纹饰的黑袍,手执长剑拦在马车前,手中佩剑一挥,无数细长竹叶似刀刃般急速坠落……
“李世民?没想到你也是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
马车应声劈成两半,车夫当场暴毙,交手中他中了迷香,双目霎时似火烧一般,视线也逐渐模糊,待齐元赶到时他手里紧握着画轴,意识已有些混沌。
太子府。
郎中在屋内站了一排,但出来时亦是一个接一个摇头叹气,而齐元眼里的敢怒不敢言她深知李世民伤得很重。
“大夫等等!殿下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她终于鼓起勇气拦下一人询问。
“殿下体内余毒未清,放血疗愈本就劳神伤身,此番不听劝阻使用内力更是伤了元气,现下双目也有失明的症状,哎,我劝你们还是去请宫里的太医吧!老朽告退。”
送走所有郎中后她来到李世民房外,踌躇着不敢上前,下定决心正要敲门时齐元端着吃食走了出来。
“殿下怎么样了?大夫说……”
“大夫说殿下很有可能失明,你满意了?要不是因为你怎么可能丢失《八骏图》?殿下也不会成现在这样!要说你们长得一样,可方姑娘比你强一万倍。”
“齐元!让她进来。”
她放轻脚步试探性走了进去,他穿着宽松的青绿长衫坐在床榻,纤长的脖子在此刻看来有些削瘦,然而最刺眼的还是蒙在他双目上的一缕纯白……
“怎么了?”他察觉出她的脚步没再向前。
隋馆君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近他,“还从未见你穿过青绿长衣。”
李世民微微错愕,摸了摸衣料,“青绿?这个齐元,本王才不要和长梧穿一样的衣服!”
“殿下,《八骏图》丢了,我……”
“丢了就丢了,我守护大唐这么多年靠的不是两幅画。”
“殿下为何救我?”
为何?是因她模样与方落意相似?还是因为她是隋馆君?对她包容诸多究竟是因为她和方落意长了一张相同的脸,还是单单被她吸引?他似乎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心……
许是他眼睛看不清的缘故,性子温和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雷厉风行,一言一行都刻上了儒雅二字。隋馆君也因心中有愧,对他的态度改观了许多。
“殿下,我扶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他自然而然的搭上她伸过来的手,嘴角不自觉上扬。刚一踏出房门就有一束暖洋洋的光照在身上,他伸出修长的手臂想要离太阳更近些。
“我若是再也看不见了,你可要留在太子府照看我一辈子。”
“……”
“嗯?不肯?”
她急忙解释:“不会的!大夫说了只要按时服药会有好转的。”
“哦,明白了,说白了就是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不是的!殿下是因我受伤,若是以后都如此了,我理应留在殿下身边。”
“所以你是因为心中有愧留在太子府,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抛出的问题还没得到答复就被神出鬼没的长梧打断了。
“我听齐元说你受伤了!伤到哪了?伤得重不重?”
隋馆君强颜欢笑着摇头,视线落在李世民身上,长梧走近他,低腰凑近那张俊美的脸。
“你干脆贴到本王脸上来。”
长梧顿了顿,尴尬得清了清嗓子,挺直身子后云淡风轻的说:“伤得不严重,按时服药一月便可好转,药已经给齐元了。”转眼他看着隋馆君的时候却是温言软语,“馆君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李世民摸索着起身,只得在原地呐喊:“喂!你们去哪了?你们在说什么?长梧,你竟当本王不存在!”
“近日你不要离开太子府,如果你信我,不要问为什么。”
隋馆君的神情也随之严肃下来,尽管她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兰亭楼序。
卜星匆匆赶来,看到他气定神闲在亭中打坐,料是已经安排妥当,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都搞定了?天君已经密令太微和卫迟风下界寻找玄音。”
“我加固了太子府的结界,只要玄音不出太子府谁也找不到她。”
卜星冷哼一声:“就怕她没那么听话。”
长梧若有所思,“李世民为了救她眼睛受伤了,短暂失明,所以她应该不会乱跑。”
“失明?怎么回事?”卜星像吃到了大瓜,无心再观赏池中的鱼儿,两眼放光竖起耳朵来。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龙鱼拿走了画,李世民为了救玄音也受了伤。”
卜星意味深长打量着他,长梧被他盯得不自在,有意逃避着。
“那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什么我怎么想?”
卜星撇撇嘴,嘲讽他:“本来他俩就整日待在一起,如今李世民又英雄救美受了伤,再加上玄音对你是毫无记忆,这一来二去的很难不生出情愫。”
其实他心中何尝不担心,但仍嘴硬,“玄音和他没有哪日不吵,怎么可能喜欢他?”
卜星继续补刀,“所以这叫欢喜冤家,李世民这人虽然手段狠辣了点,脾性也不好!但好歹是个太子吧?虽是凡夫俗子但武功不在你之下,模样也是数一数二,就是我在他面前也逊色了些。”
“你是真能变着法夸自己。”长梧起身离开,卜星不依不饶追在后面,“哎我跟你说真的你还以为我开玩笑,你再这样默默付出迟早有一天人财两空,松宣都能懂的道理你怎么就想不明白,你学学人家李世民,芝麻大点小事都恨不得让玄音知道,哎,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