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来人的脸，苏知鸢其实并没有感觉到很惊讶。
他们已经猜到尘心道长有问题，只是没想到他会愚蠢到搞半夜袭击。
这个举动无疑是证实了他们的猜想，除了暴露了自己，其实没有任何的意义。
现在他们几人终于可以确定的是，尘心道长与这个案件有着极大的关系。
苏知鸢看着被捆住双手的尘心问道：“尘心道长，你这是何意？”
尘心道长颓然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头上的道冠在刚才的打斗中歪到了一边，看起来很是狼狈。
“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想杀了你们而已。”
“按理来说，我们与道长没有任何龃龉，你为何要如此做？”苏知奕察觉到他没有企图逃跑的念头，便松开一直控制他肩头的手，坐到一旁。
“是啊，你这样做可太不厚道了！”姜北海见缝插针接了一句。
“你们与我，是没有任何仇怨。”
尘心道长艰涩但坦然地回答，用力摇了摇自己的头，道冠顺势摔到了地上。好似早就已经不想戴这顶道冠了，他缓了口气，又继续说道。
“但你们不该去查那件事情！”
“不查，难道要放任凶手逍遥法外吗？”苏知奕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蹲下，双眼直视着他问道。
“或者说，这件事情本就是你做的？”
似乎被这句话震慑住，尘心道长茫然抬起头，看了一眼苏知奕。被他的眼神刺痛，又忙低下头。
“今日赶过去，发现那些尸体都已经不在时，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发现了。”
“所以你才做出偷袭的事情，企图杀人灭口。”苏知鸢没有问他，只是得出结论。
尘心摇摇头，他苦笑了一下，“说想杀了你们，其实也不是实话。”
“如果真想杀你们，趁你们睡着时一把火将这两间房烧了，来个毁尸灭迹，那不是更直接？”
程南星听了他的话，点点头，居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于是他问道：“那你为何选这种...”蠢办法。
“可能...”
“我不想滥杀无辜吧。”
姜北海听他这样说，可坐不住了。
他蹭得一下站起来，指着尘心道长说道：“你还不滥杀无辜？”
“是啊，如此残忍对待那些孩子，你难道心中就没有一丝愧疚吗？”程南星也忍不住开始指责起他。
“愧疚？”尘心道长重复一句，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笑。
他开始止不住的笑了起来，声音沙哑的像被粗石磨砺过的沙子。
“我阿弟倒在血泊中，失血而亡。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这些人可有管过他一瞬？他们可曾有过一丝愧疚？”
最后一句话，他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喊了出来。
满屋子的沉默。
一方面，是因为尘心道长此刻的情绪过于激动。
另一方面，他们还不太明白，尘心道长的阿弟又与这起案件有什么关系。
莫非？
苏知鸢突然明白过来，以极快速度问道；“你上次说那个孩子，是你阿弟？”
尘心道长未回答她，但脸上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
“不对啊....”程南星有些没反应过来，问道：“你阿弟那时多大？”
“我们是双生胎。”尘心回答他，“我早一些落地，所以是哥哥。”
”母亲生下我们后，便因为难产撒手人寰。父亲因为要养我们两个孩子，什么活都干，有一次去帮别人修缮屋顶时，从上面摔下来正中后脑勺，也去世了。”
尘心眼睛好像要把地面盯出一个洞一般，死命看着。不知是在控制情绪还是彻底放空了自己，总之在讲述这段回忆时，他是面无表情的。
“那时我们还很小，找不到愿意收留我们的地方，只得到处去偷东西。”
“有一次生生饿了两天后，阿弟已经开始昏迷了。我只好硬着头皮去集市上抢包子店的包子，只要一个包子就好，阿弟就不会饿到昏迷了。”
尘心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那时的无能为力。
然后，继续说道：“可惜，我被老板抓住了。他威胁着要打我，我不停求饶都没用。就在这时，住持路过将我给救了，还给我买了好几个香喷喷的肉包子，让我带回去和阿弟一起吃。”
“然后他说....”
“让你们跟他回去？”程南星猜到。
“是的。”尘心点点头。
“他说跟着他到道观里以后，我和阿弟便再也不会饿肚子。”
“他还说，道观里很多和我们一样的孩子，都是没有家人被送过去的，让我们不要怕。”
“哼...”说到这里，他讽刺地笑了声。
“我那时以为，他就是上天派来救赎我们的！”
“所以我和阿弟相信了，兴高采烈地跟着住持回了流云观。
“然后呢？”姜北海见他讲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于是下意识问道。
尘心努力抬起头，看了眼桌上灯烛里微弱的火苗。
说道：“其实20个孩子挤在一张长铺上睡觉，每餐饭只有干馒头和咸菜，我和阿弟都觉得无所谓，相比于以前的生活，这已经算很好了。”
“为了报答住持，做饭、挑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能做到的事情，我通通都抢着第一个去做。我和阿弟都很努力地在这里生活着。”
“直到...他最终还是露出了本来面目 。”
“啪…”一只小虫子飞到灯烛上，瞬间被湮灭。
“他...是主持吗？”程南星看着已经焦黑成一团的小虫子，问尘心。
尘心点点头，“某一天，他开始给我们吃肉，一盆一盆的肉端上来时，我和阿弟还有那些孩子，都高兴地要疯了。我们不停往嘴里塞肉，就像吃不够一样。”
晏梨听到这里，在苏知鸢头上发出了一声很小的叹息，她知道自己这时不方便讲话，但实在有些气愤。
所幸，尘心并没有听到这一声小小的叹息，他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继续对他们讲述着。
“就这样，我们吃了好几天的肉。还想着…要是天天能这样就好了。直到有一天...一个比我们大一些又壮一些的孩子，首先被领了出去...”
“太坏了...”姜北海忍不住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