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五年,百姓安居乐业,八街九陌,更有朱楼直入云霄。
这是鬼母使用灵续子来到的第一个地方,是千年前存在过的一个国家。戚长离四散的灵力怎么也聚不起来,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漏斗。越来越虚弱,直到她透过另一双眼睛看到了这个繁华昌盛的壳子下掩藏的丑陋。
戚长离附在身着喜服的女子身上,她不能言语,亦无法离去。她好像成为了新娘,却又没有。戚长离知道新娘脑海里全部的想法,却无法控制这具身体。
宿州骆氏女,晴山。
在宿州没有女人是不挨打的,丈夫可以打妻子,儿子也可以打母亲。宿州的女人好似生来就比草贱。
骆晴山庆幸母亲给了她一副好皮囊,叫父亲每次下手都会顾忌三分。好看的女人自然是有用的,可以当礼物送人,也可以当成交易筹码的一环。
白烛摇曳,白玉似的手指灵巧的绾起墨发,金钗步摇点缀发间,小巧的蝴蝶在红山茶上扑腾。七七八八的珍珠穗子垂在山茶花四周,像极了牢笼将山茶缚在其中。
一身珠光宝气压的骆晴山直不起脊梁,不是因为她前日刚挨了打伤到了腰,而是她注定无法有情人终成眷属。
繁杂的喜服好似要画地为牢,骆晴山挣扎着起身,身形摇晃而沉重,像极了秋风扫过的落叶。
脆弱,无助。
今夜有风有月,月华被揉碎在莲花池,波光粼粼的水面渐渐抚平骆晴山一颗被捏成一团的心脏。
明日便要嫁人了,郎君却未归。骆晴山知道,宿州的苦海无边无际,离开一处苦海,等待的依旧是一片苦海。
未来是灰白的,没有希望的。
枯黄的荷叶别有一番风情,看着看着,骆晴山感觉心扉敞开不少。她迎着秋日的晚风奔跑,流苏打在她的脸颊上,骆晴山想哭,却流不出眼泪,或许是眼泪已经流干了吧。
解脱了,心上人却再也见不到她穿上嫁衣的模样了。
戚长离感其所感,受其所受。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骆晴山和鬼母之间的联系。
水和杂物不断涌进骆晴山口鼻之中,鼻腔肺腑都是火辣辣的。骆晴山想要挣扎,却又在扑腾几下后放弃了。不是因为衣服和满身珠宝的沉重,也不是因为她没有力气,而是她清楚她如果活下去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然而事与愿违……
排箫,唢呐,锣鼓声刺耳聒噪,大红色的绸缎直叫骆晴山心如死灰。
父亲为了防止她逃婚专门派了丫鬟盯着她,跳水后便被及时捞上岸,可这给她的并不是生的机会。
母亲握着她的手说的话骆晴山还记得。
“孩子,抱怨天地,抱怨父母是没有用的。不是你生错了人家,而是你生错了时代。要怨,那也只能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怨恨它将女子锁在深闺,怨恨它将女子的生命葬送在男人手上。母亲知道你已有心上人,可是目前也无能为力,我臣服于时代太久太久了,我已经老了,没有力气再去抬起头……去看看断线的风筝会飞到何处。”
有东西滚落,不是珠光宝气,而是滚烫的泪水,以及向时代的屈服。
骆晴山满脑子里都是她心上人的模样,有他们在湖心亭看雪的记忆,有他们一起过花朝节的记忆。点点滴滴串在一起竟是整整三年。而戚长离这一刻也明白了……
一开始戚长离以为骆晴山长着一张她的脸是因为她附在骆晴山身上,但是在她看清骆晴山心上人的面容的那一刻她好像明白了。
心上人是一名外地来的书生,姓赵名祯,而他的长相便是苏庭卿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