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之下往往掩盖汹涌的暗流。
戚长离全身上下被打了七十二颗嗜魂钉，疼的她几欲昏死过去，
尘封已久的记忆被打开，就像是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次被人强行撕开暴露在空气中。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关进黑暗的过去，是她日日蜷缩在角落回避的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回到这里？
潮湿的气息混杂着腐烂的味道钻入戚长离的鼻腔。
思想逐渐被恐惧支配。
是水牢！
一个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全身的毛孔觳觫着，呼吸着恐惧的气息。
救救她！
有没有人能救救她？
……
滴答滴答，只有水滴从石隙中挤出滴落的声音。
戚长离浑身湿透了，衣服连在已经腐烂发黑的伤口上。
困住戚长离的锁上有倒刺，她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使倒刺深入她的血肉。被啃咬的感觉从心窝迅速蔓延向四肢，戚长离很清楚是毒瘾犯了。毒瘾当前，疼痛让戚长离不太清醒，根本懒得管倒刺一根根在她挣扎中一点点扯下她的血肉。
好像有虫子在她的经脉里横冲直撞，蚕食着她的内脏。
戚长离在水中疼的直打滚，溅起一层层血花，增快了血水扩散的速度。被精心训练过得毒蛇对血液十分敏感，纷纷向戚长离游来，将更多毒素注入猎物体内。
好难受……
戚长离哭的断断续续，但更多的是绝望无助的喊叫。
苏庭卿！苏庭卿！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戚长离对苏庭卿的恨意越发浓烈，一双漆黑的眸子充满了血丝。
“仙子这是怎么呢？好像很疼的样子！”
看着说话的男子，戚长离恨意全写在了脸上，一副恨不得食其骨饮其血的样子倒把这位年轻的魔君逗笑了。
“明明是戚掌教的女儿，为什么会成为白玉京的一把刀呢？”苏庭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蛇堆中的戚长离顿了顿，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本座想起来了，戚掌教早年杀亲证道，想必是父女反目了吧！不过能在戚掌教的十一剑下活下来还真就你一个，不愧是众生相……还真是，”苏庭卿玩味似的挽了个凌厉的剑花挑起戚长离下巴，强行让她直视自己又道：“命大啊——！”
剑已入喉，血水不断从缝隙挤出。
“听闻你母亲姓司鸿，是玉律女——”苏庭卿俯身在戚长离耳边道:“天生炉鼎之身的下贱胚子。”
“你……你……咳咳……”戚长离已经多日滴水未进，每发出一丝声音喉咙里的腥甜便会往上窜上几分。而她每动一下，被剑划破口子都会大上几分，却偏偏不会划到要害。
“你什么？”苏庭卿蹙眉勾唇，好似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收剑聚了灵力在戚长离身侧炸开。
毒蛇骤然一炸纷纷散开，不少跑的慢点变成了蛇块，戚长离也好不到哪儿去，腰侧本就有伤，这一下直接成了个破洞。
她的灵脉已被封死，自愈能力甚至比不上普通人。
一口淤血吐出，胸口顿时通畅了许多。只是毒瘾仍不减半分。
她躺在水中，任由水灌入自己的口鼻，呛的她在水中猛烈的咳嗽，痛苦的蠕动，滚爬。
戚长离已经没有力气再直起自己的脊梁了。
好难受，好像有虫子在她的血管里乱窜。她拼了命想将被束缚的双手解脱去抠出自己的经脉。
“呵……你……”
“嗯？”
看着苏庭卿那张臭脸戚长离只觉的可笑，只可惜自己喉咙被一剑划伤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不然她定要用尽毕生所学骂尽这狗东西祖宗十八代，骂到他家老祖宗从坟里跑出来弄死她。
苏庭卿见戚长离眼里渐渐燃起的光心中不喜招呼了两个喽啰把戚长离架起带离水牢。
虽说是离开了水牢，但也步入了另一方地狱。
刑室的玩意儿可谓是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戚长离被捆上刑架，脑袋无力的垂着，湿发遮住了苍白的脸，混杂着血腥将自己的牙磨的吱嘎作响。
她的脚被放在装了冰水的桶里，苏庭卿调了灵气一点点，慢慢的加热冰水。
“本座就爱温水煮青蛙。”苏庭卿的手不怀好意的滑过戚长离的锁骨，颈项，最后握住她的两腮。
眉眼尽显温柔。
只可惜这个男人在某种意义上已经不能再被称作为人了。
他没有感情，手段残忍，就像是嗜血的凶兽，只知道杀戮。
修长的手指按上戚长离的下唇，顺带连湿发也被整理到两鬓。
“你……”
“你什么？”
戚长离猛然呛出口鲜血，生理性的水雾笼罩了春辰色的瞳仁。
男人在她冰凉的颈项间吐着热气，捧着她的侧脸，声音缠绵缱绻，像极了讨丈夫欢爱的怨妇。
戚长离心中疯笑，带着一双瑞凤眼都染上了笑意。
还能是怎么你啊！当然是在想如何才能将你这张丑陋的嘴脸用刀削掉，砍掉这双无处安放的爪子，然后剥下你全身上下的皮后将你扔进盐池糊上辣面，淋上热油喂给嗜魔兽，叫你三魂六魄具散，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不，这实在是太便宜你了，我要你坠入畜生道！哈哈哈哈！
苏庭卿被戚长离看的不舒服，抬手间，凌厉的掌风打在右颊。
火辣辣的，口鼻皆溢出血来，不过这只不过是小痛。
生理性的泪水涌上，戚长离将头埋得很低，倔强的保存自己最后的尊严，坚持着自己一身傲骨。
水温已经上来了，戚长离的脚被烫的红红的，但她一动也不动像是没感觉一样，紧咬下唇。
苏庭卿见戚长离仍不屈服干脆让水沸腾起来。
他这个人平生没什么爱好，就是爱听人求饶。
苏庭卿兴致勃勃的等待着戚长离求饶，却等来了一股子热血喷了他一脸，虽说他及时用袖子挡开了，却仍没有逃过。
戚长离强行断了自身灵脉，口鼻具淌着血，却任喘着粗气，那样子让苏庭卿几次觉得下一口气肯定接不上去了。
“你，会，死，在，我，的，剑，下。”戚长离口齿不清，却字字铿锵有力。
苏庭卿觉的好笑，这人就要死了，怎么就没点觉悟呢？竟还妄想杀他。
“怎么杀？你都要死了！”苏庭卿的手抚上司鸿黎溦喉咙处的剑伤，然后狠狠按进去，发癫一般道：“杀啊！来杀啊！戚长离你的剑呢？剑都没有，你拿什么杀？”
“看呐！我现在让你杀，可是你有能力杀吗？！”苏庭卿薅戚长离的头发，强行让他正视自己。
但苏庭卿看到了不屑，看到了坚定，看到了滔天的恨意。
“我给你说，今天就算是你那不可一世的父亲在我这儿，也讨不到半分好骨头！仙者，都是些惜命的软骨头，哎！那一张张嘴脸让人见了就恶心。凭什么你们高高在上自已清高，而我生来就应该被踩在泥里。你们踩在魔种的脊梁上跳舞，用他们的尸体铺好你们的登仙大道，将所有的东西一概而论。从来就看不起平庸的人我偏就不让你们如愿。你们只要敢登，我就敢将你们都杀了！”
戚长离愣了愣，心中多了那么一丝酸涩，她想告诉苏庭卿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坏人，可是她只是动了动唇。
半晌后戚长离勉强抬头正视苏庭卿，这才发出嘶哑无力的声音“我……有一剑，可否请魔尊试剑。”
许是回光返照，戚长离感觉自己有力气了许多。
待苏庭卿反应过来时胸口已经被血刃穿透。
原来是这样。
“此剑，名惊欢。怎么样？可还喜欢？”
“喜欢，太喜欢了。”苏庭卿薅了戚长离的头发，强行让她抬起脸，一口吻上她的唇，紧接着用风刃划破自己的腕子狠狠压在戚长离喉头将自己的血送入她体内。
被猛然压住喉头的戚长离几欲干呕，只好将苏庭卿的舌头往外推着，像极了欲拒还迎。戚长离换不了气，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一口肯下，苏庭卿吃痛这才一把推开戚长离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总有一日你会死在我的剑下！”
更多的血刃冲破苏庭卿的身体。
戚长离的喉头也有血刃破出皮肤。
见戚长离不动了苏庭卿这才松了口喃喃道：“还真是恨，都这样了都没放弃要我的命。不过……你的命，”苏庭卿再次抬起戚长离垂下去的头，盯了良久那双不再聚焦的眸子道：“好像没了……”
身上的血刃因为失去了控制者恢复了流体状态，留下一个个恐怖的窟窿。
一点都不疼呢。
苏庭卿一身玄衣就像被打湿了一般，但身上的破洞任触目惊心。
她死了。
还以为终于有一个可以和自己匹敌的人了呢，原来只不过是一个撑的久一点的废物。
原本加速的心恢复了平静，此刻就像是坠入了深井中。
他转身离去，可就在这时她想起了那女人死前嘴角扬着笑，于是又转头，等待他的却是满眼金光。
没想到戚长离竟然还留了一口气引爆元婴。
可惜自己的手脚被戚长离自爆流出的血死死束缚住。
他的耳边再次响起那句话。
“总有一日你会死在我的剑下。”
他错了。
这个女人是一个很好的对手，是唯一可以和他匹敌的对手。
是世上唯一可以与他并肩而行的人。
他们不应该是敌人。
倒下的那颗苏庭卿仿佛看见了很多个戚长离，有鸿蒙之中出生的鸑鷟，有年少当家的一城之主，有被抛弃的官家小姐……
有好多好多……包括那个已经自己纠缠三世的戚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