祟帝大到一定程度后,便无法自理生活。
天地会便交给他的三个儿子打理了。
可惜呀,一群人龟缩到指甲盖般小的地方,都少不了勾心斗角,为了那一点权力排名,争的是你死我活。
朱绮红见不惯这些争权夺利,恰逢看见何缘的反庆良策,立刻抱着远游之名,来京城找何缘。
随后入宫杀历帝,大干一场,让天地会名扬九州十地。
朱绮红知道随之而来的便是庆朝疯狂的报复,立刻南下百越,打算让教众渡海下南洋,暂避锋芒。
百越。
在整片太阿大陆的东南端突出的一角,似乌龟突出的尾巴。
三面环海,终年大雾弥漫,动植物腐烂散发的恶臭毒气挥发不去,形成一片死亡禁区。
唯一欣慰的,便是这片丘陵树林气候稳定,常年湿热,只要不是特别作的生物,基本都能适应气候。
这也导致百越地区生物多样,为了生存,必须拥有傍身的手段。
比如,毒。
朱绮红来到百越后,一连踏过数十处山水林瘴,终于来到一处建立在沼泽周围的城邦。
沼泽虽然很危险,不过是水田的一种,因其湿润的土壤和充足的养分而经常用于水稻的栽种。
天地会城邦在沼泽地种植,既可以保证粮食作物的产量,又可以利用沼泽地的资源,发挥土地的最大价值。
经过一百多年的开垦,这块沼泽地已经是能够养活一座城邦的良田。
这里的人穿着叶子树木做成的衣服,在树梢上建木屋,用头顶着罐子穿梭在树林中。
“三太子,你来了~”
众人看见朱绮红后,很自然的跟他打着招呼。
朱绮红一一回应,立刻飞奔到一座红砖白瓦珍珠点缀的宫殿内。
这里是天地会总舵。
宫殿的牌匾上绣着金灿灿的四个大字。
锦绣朱门。
进门。
墙上挂着一道朱红正旗,旗下放着九枚令牌,对应麾下九州九座堂口。
朱绮红看着墙上的暗子,跟自己出去时,几乎都没有改变。
都是混吃等死的家伙。
强如何缘这家伙,都是上班摸鱼,下班遛狗,给我钱就听你的,真要我卖命立刻装糊涂,更何况其他人呢。
朱红旗子底下,一位国字脸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手捧三炷香,做着上香仪式。
此人是朱家皇子。
“大哥,庆朝大军马上就要南下了,我们出海先躲会吧。”朱绮红正色道。
男人看都不看身边人一眼,将香插进红炉中:“你说来就来,历帝是你爹呀?”
“不是,大哥!”朱绮红解释道:“我刚刚带着京城教众,把历帝刺杀了,庆朝肯定会南下找场子的。”
原本严肃的朱皇子忽然怒道:“我知道你刺杀了历帝,这种事不用你重复说给我听,你是在跟我面前炫耀么!”
“你是在说自己手刃仇人,有实力有本事带着天地会走向胜利,而我当了二十年太子,一事无成,必须退位给你么!”
朱绮红一脸懵逼,我就说了句南下出海,你一瞬间脑补这么多,你没事吧。
他正想解释。
朱皇子大手一挥,朱门总舵四面八方,瞬间涌出数十位高手,将朱绮红团团围住。
他的大哥,竟然一早就布置好了陷阱。
如今朱绮红入宫杀历帝,千古未有,风头正盛,万一威胁到自己的位置,功高盖主,那可如何是好。
“把三弟带进玄悟堂反省,什么时候反省过来了,什么时候放他出来。”朱皇子说道。
朱绮红本想告诉大哥,他对于权力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如今庆朝大军择日便会南下,当务之急是要一致对外啊!
可换来的却是大哥的一句冰冷言语。
“攘外必先安内。”
安内?
我朱三太子,竟然成了反贼。
朱绮红看着堂口众人,他自幼在天地会长大,这些人他都认识,擅长使用什么武器,功法有什么特点,他都清楚。
如果拼死一战,这些人真的未必能留住他。
可是,离开这里,他又能去哪。
最后,他没有反抗,任由别人将他押往玄悟堂反省。
之后的几天,他都没有见到自己的大哥,渐渐的心如死灰,他逐渐的明白了大哥的想法。
反庆复名必须我领导,如果不是我领导,那天地会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权力能改变一个人太深。
我怕兄弟太辛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三天后。
彩霞一剑破开玄悟堂大门,将他救出来。
整个百越一片混乱。
原来是他二哥造反了。
就在朱绮红被抓起来的当天,二太子就开始慌了,手底下的人也开始在他耳边吹风。
”凡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今天抓了三太子,明天就是您二太子啊,今天就敢软禁,明天就敢杀头哇。”
说着说着就连吹耳边风的人都信了,其实他们一开始只是想跟着三皇子造反。
成功了,顺个从龙之功,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失败了也没事,都是三皇子逼的,我们就是臭打工的,跟我们没关系啊。
作为三个堂口的香主,二太子如同被架在火上烤。
当手下众人一致同意裹挟你做某件事情,你只有两个选择。
镇压民意,众叛亲离(看出来了你是个废物,为什么不选个有前途的,比如皇子呢)。
或是迎合众人,黄袍加身(如果没成功,这加身的就不是黄袍,而是一口大锅)。
这是作为领导的悲哀。
权衡利弊之后,二太子大手一挥,眼睛凶光四射,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说干就干!
就今晚起兵造反。
一时间,整个百越锦绣朱门总舵红光一片,厮杀声甚至蔓延到沼泽水田附近。
远处两座山丘上,皇子化作的黄蟒,二太子化作的银鳝,两者厮杀不断,身上的鳞片被撕扯,露出白骨森森的皮肉。
朱绮红想走,可是看着远处自己的两位亲生哥哥,心中还是忍不住。
化作一道朱红龙鳅,想要劝架,谁知负伤的两人杀红了眼,此刻看到一条新的水运大渎加入战场,立刻戒备起来。
怕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然合力围攻龙鳅。
一时间,水田血腥味弥漫。
等到庆朝禁军破开山水林瘴,攻到天地会总舵时,朱皇子,朱二太子,朱三太子,以及各路堂口众人,正厮杀完,坐在地上运功疗伤。
庆军还没明白发生了啥,甚至是一脸懵逼的将所有人全部拷走。
………
画面播放完毕。
何缘心中叹气,以前他觉得别人怎么看自己无所谓,现在看来,还是有所谓的。
毕竟别人看你不爽,有可能会打你。
大势裹挟,命不由我。
提着刀,走到枷锁押肩膀,铁链束手脚的朱绮红身边。
后者眼神迷茫,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重腥臭,脸上虽然涂满污垢,也还是能看出来端庄秀气,肤白腿长。
男生女相,有人就好这一口。
押过来的路上怕是不知道遭受了多少罪。
相识一场,让你提前上路吧。
“放心,我刀很快的,没有痛苦。”何缘默默说着,像是在祭奠。
谁知后面一人怒吼道:“你懂不懂规矩,我是皇子我优先,我要当第一个。”
何缘愣住。
砍头也要看排名,这么赶着投胎么。
“行,你第一个。”何缘心中有点怒意,这个败家子,干不成大事还死要面子。
仓啷一刀。
人头滚落。
随后整座刑场,刀光不断,浓厚血腥味,甚至湿了围观近的人的衣服。
一波开箱十分爽快。
九座堂口九位香主,一本玄箓运气掌法,一本玄箓腿法,三本黄箓武术,四本黄箓兵器谱。
斩首朱皇子获得一本玄箓黄蟒剑意,剑气如龙蛇舞动,速度极快极难琢磨,练到极致可蟒化朱雀吞天龙。
斩首二皇子获得一本玄箓鳝指,可将真气自手指射出,如鳝鱼游丝,大成可气贯长虹。
剩下的都是一些小鱼小虾,不再赘述。
何缘修炼鳝指,灵活的手指不断弯曲,这个动作,似曾相识,让他想起了某个复姓加藤的男子。
因为是世人皆知的反贼,朝廷下令必须一次全部处斩。
等到行刑完毕。
已是日落西山。
何缘换洗了一身衣服,洗去了一身的血腥味道,朝着醉仙居二楼走去。
一位朋友等候多时了。
昏暗的灯光下,火焰闪烁不定,照在一张俊美憔悴的脸上,锦绣朱红袍子尽是褶皱,一身颓废丧气感。
来人正是今日斩首的朱三太子。
朱绮红。
何缘举起酒杯:“来三太子,走一个,这顿酒给你去去晦气。”
“今日之后再也没有朱三太子了”,朱绮红苦笑着摇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今日叫你过来,是想跟你说,京城卧底的档案我在被抓起来的时候,就一把火烧了,你们不用担心身份被查出来。”
“以后没有天地会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何缘看着朱绮红说着这些散伙语录,心中突然有点不舍,毕竟拿了人家一年多的工资,现在突然一份收入没有了,竟然有点心疼。
随后,他竟然开始在老东家的散伙饭上,思考如何找下一份兼职了。
毕竟勾栏里还有不少,等着他去送温暖。
吃完饭。
朱绮红抱拳行礼,身形悄然化作一只夜莺,飞出几条巷子后,落地又化作一只黑毛老鼠,悄悄咪咪来到城西远郊的一处无人巷弄,四处确认无人后,才化成一位穿着粗布儒衫的年轻书生。
书生模样并不出众,属于丢进人堆里,一下子就能消失不见的那种大众脸。
小巷墙角,一只眼睛悄然闭上。
何缘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见过朱绮红的真正样子。
这位失落儒生也未必是他的真实面目。
他猛然一惊,随即翻遍整个天地会众人的梦幻泡影,都没有找到朱绮红的真正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从小到大,心思竟然如此深沉。
何缘看着这位之前意气风发的朱门大弟,如今迎着夕阳,落魄的走在街上,突然有一种无力感。
历史车轮滚滚,浪花淘尽英雄,任何想要倒退历史的人,往往被历史车轮无情的碾碎。
何缘长饮一壶酒,抓过鸡腿猛咬一口。
忽然。
嘴里一种熟悉的味道,让他立刻将肉吐出来。
砒霜都特么开始喂鸡了。
庆朝军需这么着急么。
他仔细一想,也对,如今大军回朝,还没吃饱喝足,再让他们出发去其他地方剿匪,开销确实要大些。
何缘突然想到什么,立刻跑回家去。
家门口。
就看到唐紫衣正抓着鸡腿往嘴里塞,被何缘一巴掌拍掉。
“以后城里的东西都别吃了,这帮狗东西真没人性,本身粮食就少,还下毒浪费。”
何缘本来是不打算出手的,如今家人与自己再难独善其身,再不出手都要饿死了。
同时,他也想到了自己的副业应该做什么了。
………
京城房价奇高,拿来种地自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粮食都是从东西两河之地,运往京城。
漕帮被何缘灭门之后,粮食运输开始从水路变成陆路。
不少荒山野岭开辟了新的运输通道,有此也养活了附近的一处职业。
镖局镖师。
叮铃铃。
远处一辆辆驴车缓缓行走在山路上,每辆驴车上拖着半人高的麻布袋子,里头装的都是官粮。
“都加把劲,京城里的官爷饿肚子了,有你们好受的。”
带队的运输队长,是翼州与幽州交界处的一位村长白轩,白发苍苍,但老当益壮,手里拿着一柄赶驴的鞭子,不断给众人加油打气,但就是不从驴车下来走路。
“快了,还有二十多里地,就到嘞。”
众人行驶至一处广阔山林小路上。
前方站着一位蒙面人。
持刀杵地,说着画本上千篇一律的语句:“此山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白轩眯着眼睛,抽着手里的土旱烟,打量了一下眼前打劫的好汉,吐了口烟圈,道:“大爷,这车粮草是公粮,京城官爷要的,你摸去了官爷怕是会不高兴,这样!我这有些银钱,你都拿走,粮草让我们送过去吧。”
何缘蒙着脸,心中冷笑。
老子要的就是你的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