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月最近已经认识了不少大齐国的文字。
但是以她现在的狗爬字迹,还不足以自告奋勇帮人写和离书。
眼角瞥见聂韬在不远处看热闹,又看到他手底下的人都往她家方向走来。
将聂韬叫来,“聂韬,你去我屋子里拿笔墨纸砚写一份和离书。”
“我在沙橘村雇人做工,不好做见证人。”
“否则日后,万一有哪方后悔和离,难免就会责怪我不加以制止,甚至造谣我故意偏袒对方,才促成他们和离。”
云皎月将聂韬拉下水,“因此这个见证人,得由你来做!”
“你是京都帝师手下的侍卫,往后要是谁对和离书有意见,就自己上京都找你掰扯。我可不管后面的事情。”
郭铁子不太敢看聂韬,他认为聂韬身上的气势,比村里杀猪户都要强。
听到对方是京中贵人家的侍卫……
愈加脑补,认为对方肯定杀过很多人!
且不说他们郭家绝对不会后悔和离,就是后悔了,也根本不敢和这种杀气凛凛的人纠缠。
郭铁子拍着胸脯,打包票道,“祁少夫人你就放心吧!反正我家绝对不会后悔和离!”
故意幽幽道,“至于秀莲,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在他看来,他家郭刚就是个金窝窝!
不仅年轻有力,长得还算俊俏!
关于再娶,肯定不成问题。
至于孙秀莲?
带着个拖油瓶,还是个翻白眼磨牙的拖油瓶!
以后要是想再嫁,怕是难!
孙秀莲早就受够了自己这种自大的公公,她气得不可开交。
死死咬着下唇,愤怒别过头,“我也绝对不会后悔!”
聂韬看完热闹,出来主持大局道,“好好好,既然双方都不会后悔,彼此也算是达成了共识。”
“孩子和孙秀莲,以后与你们郭家都再无半个铜板的关系!”
聂韬没有亲自去云皎月屋子里拿笔墨纸砚。
他吩咐着手下先进屋子待着别出来,再是顺手指着其中一人,命令去拿笔墨纸砚。
眨眼的工夫,侍卫已经拿完笔墨纸砚,走到聂韬面前。
主动半弯下身子,用后背给他当作书桌写和离书。
聂韬大笔一挥,流畅字体写下。
故意边写边念,“郭刚,因嫌恶妻子孙秀莲只诞下一女,又心动于生父承诺娶一年轻貌美小娘子为妻。”
“既无为夫之担当,又无为父之慈爱。情愿立此和离书……”
话刚说到一半,郭铁子脸色铁青。
忍不住打断聂韬,“这、这……这和离书怎么能这么写啊!”
他气恼极了,偏生不敢说重话。
怯怯顶嘴,“官爷,要是这种和离书的内容被十里八乡知道,以后我郭家还怎么做人!”
聂韬拉下脸,丝毫不给郭铁子颜面。
他最是厌恶家里没几亩薄田,还非得摆着传皇位架势,神气十足的人!
理直气壮怒斥,“你自家不干人事,只因儿媳生下孙女,又想放在尿盆里溺死,又逼着儿媳和离,引诱儿子娶新妻。”
“你都做到这份上了!竟还惦记着保全做人的颜面?”
“呸!你脸皮未免也太厚吧!”
聂韬愤愤啐了一口。
狠狠用力,把刚蘸了墨的毛笔砸向郭铁子。
墨点毫无意外,溅上郭铁子那身麻布衣裳!
他心疼自己的衣裳,连忙哎哟哟喊了两声。
还不等说话。
只见云皎月出来主持公道,“郭铁子,你要么就把孙秀莲带回去,以后别苛待孙女,让人小两口好好过日子。”
“要么就别挑三拣四。更何况,人家聂韬写的,有哪句不是事实?”
“我看,倒不如让他赶紧写完和离书,也好让孙秀莲郭刚签字,以后各自婚嫁!”
聂韬冷声讥讽,“就是,可千万别耽误你们郭家生大胖小子!”
郭铁子和郭刚的脸蛋,齐齐臊红!
但是两人才不管羞不羞,有没有被人嘲讽!
在他们眼里,家里没男娃,才会让别人瞧不起!
郭铁子也不敢再有意见,捡起毛笔恭敬递过去。
“官爷您继续写就是。”
厚着脸皮,“求您受累写完!我绝对不再挑刺儿!”
云皎月见状,眼神微沉。
只觉在外人面前,不好说话也有不好说话的好处。
但凡今日帮忙写和离书的是她,郭铁子再如何也会死命纠缠。
会让她把和离书写得‘漂亮’一些。
聂韬闷哼着一声,接过毛笔。
继续念道,“情愿立此和离书,任其改嫁,且将女儿交由孙秀莲抚养,永无争执。”
“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永耀十年,七月二十六日记。”
写完一式两份的和离书内容。
才在纸张左下角,分别留了签字的位置。
让孙秀莲和郭刚签字。
两人别的字不会写,但自己的名字,还是会写的。
上回云皎月规范化招工,招人做颜料。就让郭刚孙秀莲他们学了自己的名字如何写。
原本只是让他们照着祁文朗写好的名字,依样画瓢地写。
但他们头一次看见自己的名字如何写。
就不厌其烦地,在地上练着自己的名字。
等练习到姓名熟记在心时,才是拿毛笔在契约书上签字。
没多久,两人都签好了字。
都主动默认了这场持续五年的婚姻,彻底结束。
签完后,云皎月也将两张和离书都收走了。
她之后还得按照流程,让祁长瑾将和离书带到县衙去登记,让官府盖章。盖完章,再还给郭刚和孙秀莲。
郭刚原本还下意识,继续陪在孙秀莲身边。
想一起给自己女娃看病。
可是后知后觉,想到女娃以后兴许都得改姓孙!
没有分毫犹豫,转身就和郭铁子走了。
已经盘算着,要等郭婶子郭铁子还有自己领到工钱后,就去娶个比孙秀莲好一万倍的新妻子!
孙秀莲注视着郭刚离开的身影。
哽咽着,眼眶瞬间猩红!
不过没准备伤心太久。郭家这群人,根本不值得她伤心!
云皎月不忍孙秀莲为以后的生活烦忧。
她温声说话,“孙秀莲,你也不比我大几岁,以后我就叫你莲娘。”
考虑到古代女子出嫁,需要迁出户籍到男方家里。
做主道,“另外,要是你不愿意将户籍迁回娘家,我会帮你在沙橘村自立门户。”
“你放心,以后郭家的人如果后悔,敢来纠缠你!我就让沙橘村村民把他们都赶出去!”
要是真敢纠缠孙秀莲,别说做颜料,就是连采石她都不会再让郭家人沾手!
云皎月也不知道自己今日做得对不对。
其实像孙秀莲和郭刚这种夫妻,这世上多的数也数不清。
要说这日子,他们也不是不能过。
只不过,非要一起过,孙秀莲就得受一辈子委屈。
与其让她委曲求全过一辈子,倒不如推她快刀斩乱麻。
现状已经委屈至此,她不信孙秀莲日后的境况,还能比现在差到哪里去!
而且沙橘村里,那些在她手下做工的人,肯定有大半人都愿意帮孙秀莲一把。
孙秀莲点点头,“谢……谢谢祁少夫人。”
终于没忍住,嗓子里逐渐流露出哭声。
云皎月没拦着孙秀莲哭。
即使为人父母,也不是说非得强撑着委屈压力。
偶尔哭一哭,也是一种调节身心的解压方式,
连《黄帝内经素问》都说,悲伤肺、怒伤肝,悲则气散,怒则气上。
至少,要是哭出来,心情能好一些。
还能让肝气疏散,治疗胸胁胀痛之类的症状。
云皎月耐心等了一会儿,见孙秀莲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后,才是说起对方关心的正事。
“莲娘,你家女儿的病,看着是吓人了些,但也不是大病。”
“我初步判断,应该是重症肌无力眼肌型。”
严谨补充道,“不过具体的,还是得先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