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三刻。
明州城内结束了一晚的喧闹,完全安静了下来。
狂欢了一夜的人们都已经熄灯睡去,四周一片漆黑。
突然,几个黑影在夜幕的掩护下,迅速穿过街道,四下观察后,悄无声息地在城墙上、牌坊上、拐角处张贴上一张张纸。
然后他们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没有人察觉。
清晨,整个明州城笼罩在浓浓大雾之中,几尺之外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
明州已经好多年没出现过如此浓密的大雾了,行人只得在雾里摸进摸出。
雾,越下越大,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直到晌午,雾气才渐渐散去,温暖的阳光重新照进了大街小巷。
当一切恢复正常的时候,人们才发现那些纸张,看到上边醒目的大字。
……
魏才俊几乎一宿没睡。
魏汝晦见他顶着熊猫眼,关切问道:“昨晚没睡好?”
“压根就没睡,我越想越气,爹,杨再兴有再兴四句和把酒问月在手,名气只会越来越大,如果我们现在不动手,怕是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魏汝晦点点头,杨再兴害死了自己的狗腿子,又迟迟不来买盐,还去盐场乱打听,怕是要动坏心思,确实不能留他了。
“才俊,你好好读你的书,这件事你不要掺和,交给为父,看为父怎么收拾他。”
就在这时,一名家丁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魏汝晦目光一沉,“慌什么,你也算是魏家的老人了,能不能沉稳一点?管家平日是怎么管你们的。”
嘴还没来得及张,家丁先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什么事?”
“老爷,又有几个盐户来反映,说有人找他们打听盐价,还要高价买盐。”
魏才俊沉不住气,噌一下站起来,眼眸阴鸷,“爹,肯定是杨再兴。”
魏汝晦却气定神闲,“就这点小事把你们紧张成这样?杨再兴翻不了天,都给我淡定,要做到像我这样处惊不变,知道吗?”
话音未落,管家又急匆匆跑了进来,过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下,如果不是家丁眼疾手快扶住,他能把魏汝晦一起撞倒在地,来个他上他下。
魏汝晦想发作,可还是忍住了。
刚说了要处惊不变,不能打自己脸。
“管家,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大人了,又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还如此冒失?淡定,淡定,要泰山崩于前而不改,懂吗?”
管家一副苦瓜脸。
“老爷,我淡定不了啊,出大事了。”
“天大的事,在我魏家面前,也都不叫事。”
管家递过去一张纸,“老爷,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魏汝晦拿过来一扫,先是一行醒目的大字:魏家乃是明州城最大吸血鬼。
在后边,说魏家一斤盐的成本不过十文钱,却卖一百六十文一斤,净赚一百五十文。
一斤盐赚一百五十文,一个人每年需要十斤盐,那便是一贯五百文。
明州城有十万百姓,一年就是十五万贯。
魏家经营盐业长达一百年,那就是一千五百万贯。
魏家赚了明州百姓一千五百万贯,平均每人一百五十贯。
咱老百姓的血汗钱全进了魏家的腰包。
“老爷,明州城到处贴满了这些话,州城上下都传疯了。”
“尼玛!”
玛字被魏汝晦喊破了音。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头栽倒。
过了半天,他才缓过气来。
他拿着纸张的手不停地颤抖,“胡说八道,纯属放屁,那些愚蠢的百姓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吗,一百六十贯里边,有五十贯是税钱,有二十贯是运输成本,还得让给各级官员三十贯好处费,我就赚四十贯啊。”
他感觉天要塌了。
百姓是最容易哄骗和煽动的。
他们看到这些东西,会怎样?
那些官员更是只吃不吐的貔貅,他们知道了,会怎样?
要是传到京城,又会怎样?
魏家会变成一只肥羔羊,所有人都会磨刀霍霍。
魏才俊并不认为这是个事,“爹,都知道咱们魏家有钱,可这么多年不也平安无事,那些苦哈哈都是胆小鬼,不敢怎么着。”
魏才俊不知道利害,管家却脸色骇然,“少爷,今时不同往日,有人别有用心,在教唆城中百姓来要钱,有人已经堵在门口,还有更多的人正在来魏家的路上。”
魏汝晦面露惊恐,“写这东西的人居心叵测,是要把我魏家往死里整啊。”
魏才俊仍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谁要是敢来,把他打走不就行了,那些平头百姓都是胆小怕事的人,吓唬吓唬他们,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管家哭丧着脸,就跟死了亲妈似的,“少爷,有四五个人到处呼喊炫耀,口口声声要到了十贯钱,很多人都信了。”
闻言,魏汝晦直接吐血。
他一脸怆然,悲愤交加,“是哪个挨千刀的要置我魏家于死地啊。”
“爹,咱们家也没得罪谁,肯定是杨再兴。”
“卧槽,杨再兴,我与你不共戴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