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用自己的记忆去判断纪鸣，她只能靠感觉靠信任，就像赌注一样，她赌自己没有看错人。
“纪鸣，上辈子的我们没有见过面，没有相识相知相爱过。我相信，末世终有结束，我也相信，在面对牺牲多数人和少数人的抉择里，你会选择什么。”绘宁启动了迟玉的系统，她在这一刻想逃避，而纪鸣再一次靠近她时，看到了她惊慌的眼神，纪鸣顿住了。
他想过很多种关于他们的结局，但是唯独没有想过，有一天绘宁会害怕他。
他心底泛起绵密的疼痛，纪鸣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
“纪鸣，末日里没有人权，其实我一直是知道的。但我从前，也确实没有在意过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性命，是你教会的我，要尽全力保护人类。这个药剂没有效果的，它所谓的治愈就跟你如今的变异一样……”绘宁握着药剂，只觉得一切都这么荒谬可笑。
“所以你要因为这些我没做过的事情，宣判死刑吗？你起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这辈子我什么也没做。”纪鸣还有无数的话堆积在喉咙里，在他的视角里，他没做过，却要为这些而道歉辩解。
绘宁摇摇头，笑得脆弱，就好像轻易可以折断她的羽翼，“纪鸣，我没有告诉你的另一件事，就是我发现所有我以为可以改变的事情，都在继续发生着，只是时间的节点变了。”
“蒋循的话，只是导火索而已，炸弹存在着迟早是要被点燃的。如果今天你真的不赞成这件事情，又怎么会亲自来灸城基地呢？如果只是为了我，为什么基地合作的人体实验，你没有反对呢？”绘宁走近他，抚上他的眉眼，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纪鸣的眼神干净纯粹，对她，纪鸣一直就像白纸一样，可以轻易被看穿心事。
可是，这也只是绘宁的看法。“能在末世里站稳脚跟，能成为三大基地之一的领袖，纪鸣，你又怎么会是温良无害的麋鹿呢？”
她轻轻地阖眼，复而睁开眼睛时，已经没有那么多情绪了，“纪鸣，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也理解华国高层对于特效药的期待。但我，始终不认为这些人该被放弃……”
绘宁回到了空间里，把纪鸣屏蔽了。
而纪鸣被留下，被抛弃，他低头，心情沉重。几乎忘了是怎么走出的实验室，在门口遇到蒋循时，纪鸣是有一瞬间的愤怒的，但是他更恨自己，因为绘宁没有说错，在知道残忍真相的这一刻，纪鸣也是默许这件事情的。
“绘宁小姐，还真是理想天真啊。”蒋循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嘲弄，他一向是不喜欢绘宁的，但是也不能否认，绘宁身上的这个特质，跟程羽一样，这也是他一直没有让程羽知道活体实验的原因。
“也许我们才是错了。”纪鸣颓丧着语气，甚至有一丝无助，他知道，绘宁在对他失望。
蒋循表情平淡，心里才是有了一番诧异，“绘宁就这么重要，值得你犹豫吗？”要知道，上辈子的纪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杀伐果决，甚至这个实验都有他的支持，纪鸣顶住了极大的外界压力和审判，才推进了实验，最后有的成果也确实证明了正确性。
“纪鸣首领，您是成功了的。”蒋循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或许是因为纪鸣救过他的孩子，并且他相信在上辈子，纪鸣有好好照顾她。
纪鸣轻轻叹气，他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蒋首领，我不是瑰城基地的主人，我只是瑰城基地的守护者。也许我上辈子真的做到了，但我肯定会很后悔，在未来的很多日子里不会放过折磨自己。”
“就像你对程羽一样，我也会不希望绘宁对我失望。瑰城基地无法退出此次的实验，但我会去弥补我的罪过。”纪鸣就像是做了决断一样，其实他早就被这些情绪，负累，歉疚压疯了……
蒋循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少年，其实纪鸣比他小了七八岁，但是不得不说，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做得很好，比末世里的所有人都做得更好。
另一边，绘宁回到了空间里，取了灵泉的水泡澡，眼泪滑下脸颊，她突然发现自己难过极了。
“迟玉，我不明白。”绘宁低哑着声音，只有迟玉可以倾诉。
“绘宁，这世间没有那么多事情可以说清楚道理的。”迟玉安慰着绘宁，身为被送到绘宁身边的系统，迟玉最大的任务就是保障绘宁的平安喜乐。
绘宁任由眼泪流淌，她眼眶哭红了，低头抱着自己的双膝，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迟玉，你相信可斯病毒有特效药吗？”绘宁问道，在得到那瓶药剂的时候，迟玉扫描了那瓶药的成分。
“不相信。”迟玉果断给出了答案，“那瓶所谓的特效药，不仅不能治愈可斯病毒，反而是激发它的效果，顷刻间就可以蔓延全身，除了自身体质优秀的人成为变异者，别的人，根本活不下来。”
“绘宁，可斯病毒研究唯一的进程，已经在瑰城基地里给出了答案了，无解的。即使有解，那也要在很多年后，除了你的父母，或许没有人可以找到办法。”迟玉回答着，调控着绘宁洗澡水的温度。
水汽氤氲里，绘宁清明了几分，她只能靠着模糊的印象，“那纪鸣，为什么还会同意，明知道死局的实验呢？”
除非……
“除非纪鸣先生想统一三个基地，只有当人们看到希望把当时的领导者捧上高位，才可以在失败的时候，把他们从神坛上赶下来。然而，在这个过程里的牺牲，也是必然的。”迟玉道出了绘宁的心声。
是了，但如果纪鸣真的这么做，那么绘宁反而觉得毛骨悚然。毕竟此时纪鸣也不过是刚刚成年，他有这样的算计图谋……